「要知道,人與人的溝通方式除了最直接的語言,剩下就是目光。最基本的禮貌也是看向對方雙眼——這會給說話方一個信號,你很認真,你對於他說的話很感興趣,這也是最基本的一個社交禮儀。」


    「蔣文卻沒有,而他在之前的交談中沒有異樣,說明他當時在飛速思考,應該怎樣應對我們的問題。」


    「他能那麽輕易地交代出他吸毒的事實,可能是早就想好要拋出來的餌——這種例子應該在刑事審訊中很常見。」


    蔣磬看向沈逾之的側臉,他的眸子中映照出來了審訊室的燈光,疲憊神情中竟透露出了幾分神采奕奕。


    蔣磬移開目光:「他不可能一個人躲開那麽多攝像頭離開林雨深家。」


    「就算是他踩過點,花費很長時間去記住林雨深家附近所有的監控攝像頭的位置,也不可能保證離開的那天消失得那麽完美。」


    「我還是傾向於他背後還有人在一直幫他躲避警方的追查,他們的目的就是拖延時間,收拾一些不應該被我們發現的東西。而現在他們的目的達到了,所以我們自然而然地得到了一個完美的兇手。」


    蔣磬沉吟片刻:「隻是……蔣文家裏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是有一定的積蓄。他父母十分精明,這幾年好像也發了幾筆小財。」


    「蔣文從小就很高傲,他父母也寵他。如果隻是為了讓他頂罪,以他的性格到底是怎麽同意的——」


    「除非他有把柄被抓住了。」


    沈逾之將右手屏放在桌麵上,看向屋內把頭埋進胳膊內的蔣文:「我認同蔣磬的觀點……或許你們可以將調查重心重新回到林雨深的身上。」


    他緩緩起身,目光卻沒有一丁點地移動:「蔣文……我會讓他吐出真話的。」


    -


    「怎麽樣,蔣文,你休息的如何?」


    沈逾之推開審訊室大門,瞬間,蔣文如鋒的目光便望了過來。


    「我不知道你們究竟要怎樣,該說的我不都交代了嗎?我現在很懷疑你們警方會不會對我刑訊逼供,我申請要我的律師到場。」


    沈逾之輕笑一聲,坐在了蔣文對麵:「還知道要請律師?這幾十分鍾想了挺多吧?那你知不知道配合警方調查是公民應盡的義務——放鬆點,我們不聊案件,就聊聊天。」


    沈逾之把手中的本子和筆放下,擺出了一副的姿態:他右腿蜷起,左腿向前伸去,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似乎是真的想和蔣文聊家常一樣。


    「我們之前一直在談你,你卻對我知之甚少,我想你或許也想聽聽關於我的事情。」


    蔣文麵露不屑:「我不感興趣,也沒這功夫聽。你們要拘留我就趕緊的,別耽誤我時間。」


    沈逾之搖搖頭:「真的嗎,可我覺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我對你已經很了解了,你真的不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就當做是我找個傾訴情緒的樹洞,我的問題你可以不回答。」


    蔣文冷哼了一聲,卻也沒有反駁,隻是換了個姿勢,將雙手抱在了胸前。


    「我從小家裏條件就不錯,學習在年級裏也一直名列前茅。我的求學之路也是十分平坦,本科在f大讀的心理學後順利保研,成為了我很欣賞的一位老師的弟子。」


    沈逾之站起身來,將審訊室內的燈光調亮,略顯空蕩的房間內迴蕩著他溫柔的聲音,讓人忍不住側耳傾聽。


    「但是,我一直有個秘密。」


    沈逾之緩慢踱步回來,眼神中閃爍著幾分猶豫。他張了張口,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蔣文:


    「我有一定的人格障礙。」


    蔣文眯起雙眼抬起頭,打量起了沈逾之。而沈逾之也沒有表現出半分不適,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任由蔣文的目光在他身上遊走。


    「是不是很諷刺?我是學心理的,同時我在我的專業領域中可以說是也曾經獲得過一些小小的成就,但是其實……我自己卻有一些心理缺陷。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我的老師、我的父母——如果加上我的話,你是第五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其實這件事還算是我自己發現的。我還記得那天,當時的我剛好初二。我暑假回到學校的時候,突然發現班裏一個男生的座位空了,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男生是暑假的時候跑去海邊遊泳,被浪卷了進去,就再也沒能回來。」


    「他性格內向,我當時性格也不是很開朗。體育課的時候我們經常兩個人待在班裏,久而久之便熟悉了起來。」


    「得知了他的去世的消息之後,我第一反應竟然是,以後體育課可能就我一個人在班裏待著了,這其中竟然很少有對朋友去世悲傷。」


    看到沈逾之微微蹙起的眉頭,蔣文嗤笑一聲:「沈老師也真夠冷血的。」


    沈逾之聽了這話也沒生氣,隻是點了點頭道:「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很冷血。所以當我意識到了這點以後,我就開始主動去看心理醫生了。不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漸漸對心理學感興趣了起來了。」


    「所以,我可以從一個冷血的混蛋變成警方的顧問,那麽蔣文,你在掩蓋些什麽?你在幫誰,掩蓋著什麽?」


    蔣磬戴著耳機,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右手指尖還有些急躁地點著自己的上臂。


    他不知道沈逾之說的這些話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其實理智地想一想,應該還是假話比較多,以沈逾之的性格,不可能對著僅僅見了幾麵的蔣文如此敞開心扉,他也不可能因為一次案件而打開自己內心緊緊封住的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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