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也真的實行了起來。


    「給我一根。」陳靳舟伸手。


    蔣潯之從床頭煙盒裏摸出一根塞到他嘴邊,然後側頭用嘴裏的煙幫對方點燃。


    「你這樣我倒真是想把這習慣改了,省得你跟我學壞。」蔣潯之笑笑。


    「你多久沒回家了?」陳靳舟問。


    好吧,進入今晚的主題了。老實說蔣潯之不太記得,自從跟家裏攤牌以後,這兩年他拒絕接父母的任何一通電話。


    有一次淩晨,他和陳靳舟被電話吵醒。是他姥爺打來的,說沈韻在家裏暈倒了正在燕城醫院急救。


    蔣潯之在電話這頭愣了會兒,最後隻說了聲「哦」,就把電話掛了。


    陳靳舟睡得迷糊,感覺對方一個勁往他懷裏鑽。


    「怎麽了?」他聲音睏倦。


    「沒事,睡吧。」蔣潯之蹭蹭他。


    第二天清晨,手機上罕見地收到蔣唯先發來的信息。


    ——你媽媽在xx醫院動手術。


    燕城最好的醫院了,蔣潯之明白他爹的意思,但他屬實不明白自己回去能起到什麽作用,他又不是大夫。


    陳靳舟看他臉色極差,問他怎麽了。


    這句問詢蔣潯之聽出點不爽的意味。


    也沒什麽好藏著掖著的,他和盤托出,最後給出結論:我不回去。


    陳靳舟喝了口粥,不做幹涉,大家都是成年人,輪不到他去管蔣潯之的家事。


    那年過年是在海城的老洋房,這裏不讓燃放煙火,但街道兩旁的樹上大紅燈籠高掛,年味很重。


    陳靳舟飯後陪姥爺下棋,蔣潯之又被尋了個藉口支出去。


    「沈韻腦溢血,十月份做了開顱手術,現在整個人精神狀態都很差,那孩子又太強不肯回去。」


    姥爺往前走了步棋:「我女兒是個腦子不清醒的,有今天算自作自受。」


    陳靳舟不知道沈韻病得這麽嚴重,那天聽蔣潯之說隻以為是小毛病。


    「我這個外孫吧,在蔣家這個吃人的地方待久了,心腸也硬。」


    陳靳舟聽懂了,這是希望自己幫著勸勸。


    平心而論,蔣潯之的姥姥姥爺對陳靳舟很關心。


    每回過來,飯桌上大半都是他愛吃的菜,每次走都裝一大堆東西給他。


    姥姥歲數大了但心意珍貴。比如知道他胃不好,老人家坐在院子裏一顆顆剝生花生,裝好滿滿一紅塑膠袋給他帶回去,說生花生養胃,囑咐他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


    是真的把他當成了家裏人。


    陳靳舟抬頭看著姥爺,說我會勸他的。


    姥爺欣慰地笑,他對眼前這個孩子非常滿意,外孫眼光真的還可以。


    但蔣潯之在這件事上格外倔強,誰說都不好使。


    「舟舟,我為什麽要低頭,我錯哪了?你也想勸我回去?」


    他們複合後幾乎沒吵過架,加一起六十歲的人了心境平和,陳靳舟本就成熟,蔣潯之更是被官/場磨成了老油條,生活裏的小摩擦有時候打著哈哈就過去了,沒什麽值得上綱上線的。


    這件事討論無果,陳靳舟不願意強迫任何人做任何事。


    兩人之間像無事發生的繼續過著日子。


    上個禮拜,蔣潯之在浴室刷牙的時候電話響了,他按掉又響,按掉又響。


    最後隻得接通開了擴音,電話裏是賀雲崢的聲音。


    「我知道你不待見我,但你媽情況真的很差,這小半年身體都很糟糕,蔣家就你一個兒子,你真的要老死不相往來嗎?別這麽幼稚行不行。」


    廁所門開著,陳靳舟也就聽到了。


    蔣潯之一聲不吭繼續按掉電話,晚上上了床想要碰陳靳舟的時候,那人關了燈說困了。


    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生活的調味劑,陳靳舟很少會拒絕,因為他們在這方麵極度適配極度契合,蔣潯之說這叫生/理性喜歡。聞到對方的味道就被性喚醒。


    他知道陳靳舟在生氣。


    可蔣潯之不想妥協,他不想低頭找沈韻,不想被道德綁架,他媽傷害陳靳舟的時候,把自己關精神病院的時候,有想過自己是他兒子嗎。


    憑什麽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憑什麽母親可以不像母親,兒子就必須像兒子?


    他和陳靳舟冷戰了一個星期,最後還是蔣潯之妥協,想用愛調和,晚上勾著對方去次臥做。


    他想要和好。


    太難受了,這一周幹什麽都不自在,也怕陳靳舟心裏難受。


    「舟舟,你希望我回家?」蔣潯之彈了彈菸灰問。


    陳靳舟吸了口煙,聲音裏還帶著性 事/後的慵懶:「我媽媽走的時候,我連最後一麵都沒見上。到現在都會後悔,我會反思成長過程中每一次的不懂事、頂嘴,我甚至後悔小時候彈錯一個音符讓媽媽皺眉,如果我能預知未來,我一定對媽媽千依百順,我一定更乖巧懂事。」


    蔣潯之聽得心髒揪著疼,陳靳舟小時候的樣子他在照片裏見過,蘇醫生在成長日記裏寫下的最高頻詞彙就是「幸運」、「小天使」、 「乖寶寶」……


    小時候的陳靳舟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孩。


    「你真的很好,你已經很好了。」蔣潯之肯定他。


    「我沒有機會了,」陳靳舟說,「我不想你有天失去了後悔,你無法原諒因為對母愛仍有期待,有時候愛與恨並不相悖。」


    蔣潯之扔掉菸頭抱他,眼淚順著眼眶往下流。他逃避的,隱藏的,糾結的心理,這個人都知道,天底下最懂他的人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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