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葫蘆的兒子都這麽大了。」對方一臉不可置信,用方言問他,「你和書記認識?」


    「嗯,高中同學。」


    「哦。」對方好像恍然大悟般很客氣地沖他笑笑。


    下船後,中年男人和陳靳舟換了個聯繫方式。


    「你也不常回來吧,以後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找我。」


    「謝謝,麻煩您。」


    到了安全區以後,蔣潯之進了辦公室,陳靳舟看到對方再出來的時候脫掉了那件黑色雨衣。


    又低頭和身邊的人交代了些什麽,那人朝他走了過來。


    陳靳舟記得,這人是蔣潯之的司機。


    「趁暴雨還沒下來,書記叫我送您出村。」


    「他呢?」陳靳舟問。


    「書記得24小時在這裏待命。」


    陳靳舟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蔣潯之,他正背對著自己和身邊人交談工作。


    在那個黑夜裏,蔣潯之的身影被拉長,在安全區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孤單。


    -


    「先這樣吧,再有事情和我匯報。」蔣潯之和村長交代完匆忙回頭,目送陳靳舟坐著皮劃艇離開陳家村的背影。


    他又像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回辦公室把雨衣口袋裏厚厚的東西拿了出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小心仔細地把它塞進公文包裏。


    這場暴雨終於在淩晨時分降了下來,蔣潯之一夜未眠調度防汛工作。


    等六月下旬的這場「暴力梅雨」過去,江州市召開了防汛抗災工作會議,給予了江港縣領導班子集體表彰。


    蔣潯之在一個周五的晚上給父親掛了通電話,簡單聊了幾句工作之後,他說周末有事情回燕城一趟。


    他父親在電話那頭短暫沉默,最後隻說回來再說吧。


    屬於蔣潯之的這場暴雨終於要來了。


    第42章 萬事開頭難


    小楊在首都機場接到蔣潯之的時候,驚訝於他竟比過年回來那陣狀態還差。他在心底嘆了口氣。


    蔣潯之的身體沒徹底養好,術後在海城的老洋房養了幾天。沈韻前腳離開,他後腳就回江港上班了。


    這大半年他的工作能力政府上下有目共睹,出院後更是拚了命的一心撲在工作上。不管他家裏現在知道多少,這些都是他日後談判的籌碼。


    他迫切想要做出點成績來,小高接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他很少回郊區的別墅,大部分時候睡在市區那套年代久遠、偶爾還會跳閘斷電的房子裏。


    他睡在那張狹窄的單人床上時,會從心底升出一種平靜的安全感。


    車子一路平穩地駛向蔣家大宅,到了門口崗亭,蔣潯之的心髒突然開始劇烈跳動。


    這是他回過無處次的家,如今卻升出許多畏懼。


    下車進了門,家裏的阿姨正在客廳打掃衛生,看到他回來趕忙過來拿鞋。


    「小潯回來了。」


    「阿姨,我爸呢?」


    「先生在書房。」


    「我媽呢?」


    「太太參加慈善活動去了。」


    蔣潯之點點頭,往書房走去。他敲了敲書房的門。


    門裏應了一聲。


    蔣潯之推開門,他父親正坐在書桌前看報紙。


    「爸。」


    「回來了。」父親頭也不抬。


    蔣潯之摸不清父親的態度,明明唐倩那件事家裏知道。但出事到現在,沒一個人找他聊。


    「之前捅我的人。」蔣潯之試探著開口,「大概怎麽判。」


    蔣唯先問他:「你希望是什麽結果。」


    「故意殺人,」蔣潯之停頓了一下,「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而這之中可操作的餘地就大了。


    這句話雖然他沒講,但知子莫若父,蔣唯先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抬頭看了兒子一眼。


    蔣潯之因為這一眼有些心虛。


    「蔣潯之,這件事情可以按照你想要的結果。」蔣唯先以退為進。


    「爸,」蔣潯之深吸一口氣,「過年的時候您問我,為什麽不願意見宋小姐,因為我不喜歡女人。」


    六年前,知道兒子在和男人談戀愛甚至發展到同居的時候,蔣唯先並不擔心,他認為年輕人圖新鮮刺激,玩一玩沒什麽。


    蔣潯之的人生有犯錯的成本。


    但現在為個男人把自己的安危置於腦後,甚至站在麵前和他說出這樣的話……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同時更是惱怒,但麵上仍是不顯。隻是低頭看著那份報紙。


    「我沒有辦法和女人結婚。」蔣潯之繼續說。


    「你不喜歡女人不等於不能和女人結婚。」蔣唯先糾正他,這是兩碼事。


    蔣潯之因為父親的平靜和說出口的話感到震驚,父親的反應與他想像中完全不同,他以為對方會大發雷霆。


    「我做不到。」


    「年輕人犯點錯很正常。」蔣唯先終於放下手裏的報紙,「再過兩年你也三十了。」


    蔣潯之搞不明白這之間的關係,但還是把準備好的那套說辭拿了出來。


    「我沒有犯錯,畢業後到現在我都規規矩矩地走在您鋪設好的路上。」


    「這本就是你該做的,結婚生子更是你該做的,隻要你在這個家裏,你還姓蔣,就沒有資格和我談任何條件。」


    蔣唯先常年身居高位,慣於發號施令,此刻就算麵上再不顯,被兒子反駁仍是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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