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難得放一天假,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這雪下到晚上保不齊要堆起來,我叫老汪先開車送你回去。」


    我沒拒絕我爸的好意,畢竟我們的關係剛變得親近了些。


    我坐在車裏,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下雪了。」


    我看向窗外。


    「是啊。」


    老汪說。


    「這幾年清江下過雪嗎?」


    「有過幾次,但總是下一陣就停了。


    天氣預報說這雪要下到明天早上,倒是好久沒見過這麽大的雪了。」


    南方大雪難得一遇,朋友圈鋪天蓋地的雪景。


    但到我這個年紀還跟雪較勁,就難免顯得有些幼稚。


    老汪笑著問我,「要趕回去和女朋友約會嗎?」


    一語道破。


    除了性別不對,倒還真是和我內心的想法沒太大出入。


    在特別的日子裏,想和很特別的人見麵。


    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別扭情結。


    換在平常這通電話早就撥出去了,可偏偏這段時間我和陳九聯繫很少。


    維持我們關係的就是每天的那兩頓外賣,我活像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外賣小哥。


    不是沒什麽好說的,恰恰相反,想說的很多,想問的也很多。


    可偏偏不知從何說起。


    我曾經覺得舅舅和墨老師的事情不會影響到我們的關係。


    有些事情在我是外甥的時候還尚有餘地,可當我變成兒子以後好像無論如何都說不清楚了。


    倒是不用再擔心躺在病床上的舅舅再對陳九做出什麽事情來,可親兒子的身份是不是也足夠他膈應了?


    我不敢麵對,索性閉嘴維持現狀。


    --叔叔說你今天來公司了啊,真不厚道,回清江也不一起吃個飯。


    手機上收到老蕭發來的消息。


    --改天吧,反正我最近回的勤快。


    這麽好的雪景,誰要和你一起看啊?


    我和老蕭已經慢慢回到了以前的狀態,說話也不再生疏客套。


    --行吧行吧,找尋你的幸福去吧。


    不是我說,鐵樹十年都能開花了。


    --……


    我倒是想讓人家開花,可生活處處有『驚喜』。


    「小宗,我送你回哪個家?」老汪問。


    車已經下了高速。


    我猶豫著給『鐵樹』發了條信息,問他現在在事務所還是在家。


    幾分鍾後手機響了一聲,陳九的消息回了過來。


    --在家


    --你家在哪兒呢?


    陳九直接發了個定位過來,離我住的地方還真是挺近的。


    「去馨和苑吧。」


    「好。」


    馨和苑管理嚴格,我讓老汪把車停在門口。


    目送車走了以後,我才給陳九打電話。


    陳九隻穿了件毛衣就下來了,我踩著雪、一路狂奔到他身邊。


    「啊啊啊,你要風度不要溫度啊?」江州的雪下得比清江還大,雪花紛紛揚揚落在肩頭,他卻毫不在意。


    原本在車上還計劃著要一起雪中漫步的念頭此時徹底被打消。


    我不由分說地把他的手揣進衣兜,然後帶著他快步往前走。


    急赤白臉走到一半,突然覺得好笑,我都不知道他住在哪一棟哪一單元,我跑個什麽勁。


    我停下來回頭問他,「陳九,你家是這個方向嗎?」


    他搖頭。


    那他跟我跑?


    等等,我在衣兜裏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笑著問,「你剛才是不是在家睡覺啊?」


    他像是突然清醒,使了點勁捏回來,然後帶著我換了個方向。


    怎麽還惱羞成怒了呢。


    一路走到門口,要指紋開鎖的時候我才鬆開他的手。


    整間公寓是極簡的黑白灰風格,裝修布置有著強烈的屬於陳九的特色。


    我站在門口細細打量。


    「陳九,這房子是你自己設計的吧。」


    「嗯。」


    他從鞋櫃裏拿了雙拖鞋給我。


    看樣子還沒人穿過,我總不會是第一個來這個家裏的人吧。


    難得見他在家休息,剛完成一個項目,想必此刻正是心情最放鬆的時候。


    「你要再睡會兒嗎?」


    反正看雪的計劃泡湯,不如讓他好好睡一覺。


    「嗯。」


    他有些慵懶地答。


    轉身往臥室的方向走了幾步,他像是才意識到這是在他家裏,我算是個客人,於是轉過身問我,「你要不要喝點東西?」


    我記得這人一直有起床氣,能夠耐著性子起床下樓接我,已經挺讓人感動了,我們之間就不要在意這種細節了。


    我得寸進尺地靠進他,「不用,但我也困了,我陪你睡會兒吧。」


    說著我作勢打了個哈欠。


    等真的躺到床上,我卻無比清醒。


    屋內溫度適宜,床也寬大軟和,鼻息間都是陳九的味道,可偏偏閉上眼睡意全無。


    好像總是在我覺得我們的關係可以更進一步的時候,就會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看著臥室的吊燈,試圖給自己做一套催眠,這個流程我熟悉。


    我迅速調動起身體裏那套治療失眠的方案,強迫自己入睡。


    十分鍾後,方案出了點問題,我更清醒了。


    是躺在陳九身邊都治不好的那種。


    我轉過身準備換一個物體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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