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輔課開始前,黃萌特意來班上告誡了幾句,說需要大家認真準備合唱比賽的時候,大家就要齊心協力、展現班級風貌和凝聚力,但合唱比賽一結束,需要大家回歸正常的學習作息,大家也要快速調整狀態,把玩心收起來。


    裴嶼其實覺得黃萌以前很少說類似這樣的話,一是因為原來的育才鮮少舉行能調動集體氛圍的大型活動,二是因為原來她跟班裏這群混子們根本說不上什麽狀不狀態。


    但縱觀整個高二學期,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做出了改變,當一整個集體都收到正向反饋的時候,良性循環也就慢慢開始運轉了。


    越臨近放學,裴嶼越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合唱的勁頭沒過去,還是受了白鈺的影響。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打響,走讀生陸陸續續收拾東西離開教室,裴嶼仔細清點做完了的作業,留在桌肚裏,隻帶走待完成的那部分,然後跟曾一本他們說了一聲,先一步下樓去找鄺野。


    正巧,鄺野也在飛奔上樓的途中,兩人就在樓梯上撞見,愣了愣各自彎起眉眼笑了。


    鄺野和裴嶼的腳步就一起默契地慢下來。


    「你……」


    「我……」


    裴嶼和鄺野異口同聲,又同時頓住,鄺野攬上裴嶼肩膀,偏頭看裴嶼:「你說。」


    裴嶼猶豫片刻:「今天下午那會兒,我和你媽媽隨便聊了兩句,我不知道……有沒有說錯話。」


    鄺野很少心疼自己,卻忽然很心疼裴嶼的小心翼翼。


    那可是被親媽甩了耳光也能倔強不低頭的明德小辣椒啊。


    鄺野緊了緊摟住裴嶼的胳膊,把裴嶼朝他的方向帶了帶:「說說看。」


    裴嶼很淡地嘆了口氣,像疲勞時歸於港灣那刻的卸力和鬆懈。他歪頭在鄺野腦袋邊上輕巧一碰:「我問她,你的名字是不是她取的,她說是。」


    鄺野眨眨眼,出乎意料:「學長,我屬實沒有料到是這種展開——你其實是自來熟嗎?」


    「熟你大爺。」裴嶼解釋,「因為她先問了我的名字,還奇奇怪怪誇我名字好聽,我隻好昧著良心誇回來。」


    「昧著良心?」鄺野哭笑不得,「噯,本來就還挺好聽的吧。」


    裴嶼沒有否認:「然後……她讓我要誇就直接對著你誇,說猜你會開心。」


    「她還會說這樣的話呢?」鄺野不在裴嶼麵前掩飾他的意外,還哼笑一聲,「那她猜得還挺準。」


    裴嶼抿了抿嘴。


    「吃飯的時候,」鄺野另起一話,「我媽說她工作安排稍微調整,周末就基本在家,問我每禮拜回不回去。」


    裴嶼揣在褲兜的手就驀地攥緊了。


    「不過我說我不回,懶得來回跑,她沒勉強,畢竟她也不喜歡我浪費時間,估計就隨口一問。」鄺野可能是察覺到了裴嶼的緊繃,就怪腔怪調地安撫說,「周末回家的話我還怎麽跟哥哥貼貼?雖然哥哥不一定願意,但我還是想和哥哥待在一起。」


    裴嶼就一把掐住鄺野腮幫子,左右搖晃:「哥哥怎麽就不一定願意了?」


    鄺野臉上放鬆,任裴嶼隨意搓圓揉扁,脾氣很好,嘴裏含含糊糊:「辣就好嗷。」


    裴嶼就被鄺野惹得短促一笑。


    但縈繞心頭的那種古怪感覺並沒有完全消失,裴嶼遲疑說:「你媽媽她……是發現了什麽嗎?」


    「嗯……」鄺野短暫沉吟,老實說,「不知道。」


    裴嶼無語:「……」


    鄺野迎著裴嶼「你能不能靠譜一點」的詰問目光,笑著說:「她平時管我管得少,隻要我狀態穩定,她就隻會像例行公事一樣定期來學校和班主任交流,還真不一定知會我。今天合唱比賽作為家委會代表受邀,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如果她沒發現什麽,我們就沒必要疑神疑鬼,哪怕她真發現了什麽,她沒點破就說明她不確定或者壓根就不在意。不管哪一種,都不值得我們花時間心思費勁去猜。嶼哥,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們就正常,嗯?」


    看裴嶼這會兒的眼神,大概是覺得鄺野靠譜一點了。


    也覺得……鄺野潛移默化耳濡目染,還是從白鈺身上學到一些「本領」。


    但裴嶼有一點不太能理解:「別的都對,但是……她怎麽會壓根不在意?」


    「其實是會的。」鄺野笑笑,「他們對我的監護責任隻到十八歲,我現在又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比起初中叛逆期好太多了。這麽說吧,在我爸媽眼裏,孩子也是作為一個獨立個體存在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種觀念……在他們身上沒什麽體現,更不要提什麽傳不傳宗接代的遙遠問題,他們連自己的根在哪兒都不知道,未必在意這個。」


    鄺野把淡薄的親緣紐帶說得坦然,像早已經習慣並認同於此,裴嶼卻不知該覺得幸運還是不幸。


    而後鄺野居然露出一個近乎於挑釁的表情:「我其實能開門見山直接告訴她,這樣才能看到她最底線的要求在哪兒吧。」


    裴嶼知道鄺野顧及他不會真那麽做,但還是嚇到:「操,你他媽要不要這麽瘋啊。」


    「瘋嗎?」鄺野不甚在意地反問,但好像也不需要得到裴嶼的回答,「既然給我起名為『曠野』,也算寄寓我的人生會是一片廣闊天地,那我也會盡量不讓自己戴上枷鎖的。」


    「阿野。」沉默半晌,裴嶼輕輕叫道。鄺野朝裴嶼看過來,裴嶼就在這瞬間給出他的承諾,「你這位獨立個體以後可能都沒辦法那麽獨立了,因為你要和我捆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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