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裏傳來滴滴兩聲,梁弈立刻道:「有電話進來,我先掛了。」


    「好。」


    放下手機,秋月闔上眼皮,悠長地吐出口氣,又深深呼吸。


    坐太久,車裏的氧氣都告罄了。


    不然,她為什麽會感覺如此窒息


    推門下車,晚風卷進脖子,秋月立刻打了個寒噤。


    好冷啊。


    比上次來時冷很多。


    這邊離服務區大樓還有段距離,燈光照不過來,周遭一片黑漆漆,什麽看不到。


    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江麵。


    黑得好像太陽再也不會升起。


    秋月抱起雙臂走到車頭,麵朝江河的方向,站著一動不動。


    ——就這樣將目光眺進夜色,也將自己拋進沉寂的黑暗。


    過了很久,久到渾身都涼透,手機的震動驟然喚醒她麻痹的掌心。


    垂睫看到屏幕上的頭像,她身體晃了下。


    過了好幾秒,頭像依舊固執地跳動著,秋月才摁下接聽。


    唇瓣無力翕合,發不出聲音。


    對麵也一直沒有開口。


    秋月隻聽到呼呼的風聲,分不清是自己耳邊的,還是聽筒裏傳來的。


    直到男人稍快的氣息混合風意,在她耳膜處起起伏伏。


    他似乎在等


    待什麽,又在努力壓抑著。


    秋月睫尖顫了下,很輕聲:「梁風……」


    男人低低「嗯」出聲,嗓音很啞:「你回頭。」


    秋月怔住,而後轉身。


    高大的身影行過黑暗,跋涉夜色。


    正沉默而堅定地,向她走來。


    第29章 認輸


    梁風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衣。


    晚風吹皺他身上的衣料,也拓印寬闊的肩背和強健的胸膛,勾勒成剪影。


    ——隻是一個黑色剪影,卻比周遭的黑夜都要深刻。


    輕而易舉就住進秋月的眼裏。


    又刺透她的心。


    抬手揉了揉濕潤的眼睫,秋月定定注視梁風走過來。


    很快,他就走到她麵前。


    走過的,又不止麵前這一段路。


    涼風習習,男人身上熱意騰騰。


    臉上也是。


    他繃著臉,本就深邃的眼窩陰翳一片,眉梢壓眼角,壓下滿滿戾氣。


    「好玩兒麽」


    梁風嗓音沉沉問女孩,一邊舉起手裏的屏幕——上麵全是打給她的未接。


    「搞失聯是不很好玩兒」


    「……」


    我手機壞了一下午,才修好。


    秋月想這樣跟他解釋。


    但不知道為什麽,對上男人黑漆漆的眼,她就說不出話來。


    看見他手上的紗布,她鼻尖更酸。


    「你打了這麽多啊……」秋月自言自語般喃喃,分不清是在問梁風,還是在問自己。


    「你為什麽,要一直打啊……」


    為什麽一直打給我的,是你啊


    為什麽在乎的是你。


    為什麽,偏偏是你啊……


    「那你他媽倒是接啊!」


    男人的聲音又沉又窄,他壓著嗓子,也壓著脾氣:「電話不接人也找不見——」


    「法院,你家,公司工廠——地皮都給老子翻過來了,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啊!」


    「……」


    秋月定定看著男人被火氣燒得灼亮的黑眸,嘴唇輕顫。


    「你為什麽要一直打給我」


    她又問了一遍,眼睛裏的水汽也濃鬱一層。


    「為什麽,要到處找我啊……」


    他不應該。


    不應該是他。


    她也不應該。


    不該總在無助的時候被他牢牢接住。


    不該一次次地被他動搖,為他淪陷……


    梁風沒吭聲,沉默而用力地看著她,怒氣騰騰的臉頰滾現咬肌。


    片刻,他輕嗬出一聲,給氣笑了:「因為我閑得慌,行麽」


    「因為我犯賤,可不可以!」


    男人的拳頭伴隨低吼狠狠砸在車前蓋上。


    ——也砸在秋月的心上。


    她的世界都被震顫。


    好像有什麽東西,終於被震碎了。


    「因為老子放不下!」梁風又掄起胳膊砸向車頭,纏裹白紗的傷手,打出勢大力沉的一拳,「我他媽也沒辦法——」


    「看著你和別的男人訂婚,看著你和別的男人回家,所有人都在拿刀戳我的心,讓我喊你大嫂,我也還是放不下你,還是喜歡你!行了吧!」


    「……」


    秋月靜靜地看著他發瘋,看著他宣洩。


    看著血紅浸透他手上的紗布。


    她的眼淚也浸潤黑色的夜。


    梁風單手撐住車蓋,肩背慢慢塌下來,很深地看向女孩:「你就想聽我說這些,是吧」


    「好,那我也問你——」


    男人大步跨回秋月身前,咄咄的眼和他手上的紗布一樣紅:「你為什麽要來這個地方」


    他抬起鮮血淋漓的手:「我受沒受傷和你有關係你問個什麽勁兒」


    「……」


    女孩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在看他。


    她垂著眼皮,毫無血色的臉薄紙一樣蒼白。


    她當然可以不說話。


    被偏愛的不屑於解釋。


    早早放手的,眼裏也從來沒有他。


    看著這張他愛慘也恨極的臉,梁風自嘲哼笑:「就吊著我,是吧」


    他猛地抓上她手腕,狠狠將人往身前扯了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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