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淩厲,兩個雙胞胎捂著額頭不敢說話,許靖舟也被嚇到了,攏著他們往後退了一步才梗著脖子叫大哥。


    寧予杭上下掃了一眼,問他們上來做什麽。


    許靖舟說:「我們過來叫桐,呃,叫四哥下樓吃飯。」


    寧予杭冷著臉,視線在他和兩個孩子身上來迴轉,有一會兒才抬頜示意:「下去。」


    「……啊?」許靖舟沒聽明白。


    寧予杭不耐煩:「下樓去,你四哥在休息。」


    許靖舟傻不愣登眨了眨眼睛。


    可憐的男孩兒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他下意識伸長脖子往寧予杭身後探,心說你明明剛從房間裏出來,怎麽不到幾句話的功夫旁人就打擾不得了。許幼儀交代過,樓下等著開家宴呢,他請不到人那一家子都得接著挨餓的。


    「四哥睡著了嗎?」他壯著膽子問。


    「我說了,他在休息。」


    「可、可是時間差不多了。」


    「……」


    寧予杭眯起了眼睛。


    兩個孩子被他盯得發毛,手裏不自覺拽緊了許靖舟的衣擺,像是想勸他別回嘴。許靖舟自己心裏其實也沒底,說完了,頭也慢慢低了下去,不再吭聲了。


    走廊上瀰漫低壓,三個小的低頭等著挨罵,但半晌過去,寧予杭卻隻是不悅冷哼。


    「下去,」他對許靖舟說,「告訴你姐姐可以開宴了,老太太那裏我來說。」


    許靖舟不甘心,但剛一抬頭,立刻被對方威嚴的架勢逼得再度噤聲了。


    強什麽呢,總歸是講不過的,他也沒那個膽量。


    許靖舟抿著嘴,囫圇應了一聲,聽話地拉著一對雙胞胎離開了。


    三個小孩兒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轉角,寧予杭回過身,緊閉的房門後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他沉默著,又在門外站了片刻,隨後便也跟著孩子們下了樓。


    許靖舟沒見到人,但晚宴還是在寧予杭現身之後開始了。他親自到廳裏去請長輩們入席,並且為自己一整個下午的忙碌向他們賠罪,見是他來,座上幾個上了年紀的叔伯都很給麵子,佯怒埋怨了兩句便有說有笑隨著引路的仆傭去了飯廳。


    老太太是最後一個起身的,她讓管家帶著秦崢的母親先走,等周圍隻剩下自家人才生硬問他是不是忘了誰。


    寧予杭了解她的心思,淡然解釋自己上去看過了,人睡著,還沒醒,他已經吩咐後廚另外開了一灶。


    這話叫老太太心下一驚,立刻質問他們在書房都做了什麽,看說話的架勢,怕是答案稍有差池她便要定罪了。


    寧予杭推了眼鏡,說我手頭還有工作,他吃完點心就回臥房了。


    ……你們到底在書房聊了什麽?老太太問得嚴肅。


    寧予杭說,他饞嘴,我陪他吃點心而已。


    老太太狐疑看他。


    他抬手捏了太陽穴,無奈道,您不信,大可叫保姆阿姨來問清楚。


    老太太沒吭聲,隔了半晌,冷笑了一聲。


    你忙著呢,她說,怎麽還有功夫上樓看他?


    寧予杭從容低笑,說,他哪回不是我去請的。


    老太太不說話了。


    她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盯他,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異樣,但寧予杭平靜,並且沉穩得如同一早料定她知道幼子在休息便捨不得驚擾似的,答完話,什麽都不辯解了,隻規規矩矩候在一旁等她挪步。她細細盯了許久,心裏不舒服,卻也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再一想整個下午家裏的氛圍終究安定和睦,不好為難人,最終伸手拂了裙擺便走了。


    教訓了那麽多回他總該安分,倘若不是顧慮著小的,又要在外人麵前維繫母慈子孝的假象,她實在是不願跟寧予杭談到任何有關他弟弟的事情了。


    飯廳裏很快聚齊了人,有了主事家長的授意,後廚開始陸續往前頭傳菜,因著設宴,廳內多置了一張圓桌,長輩們一席,晚輩後生們又一席,一家老小逐次落座,許幼儀抱著女兒到主桌上請了安,隨即便到小桌上打點孩子們的餐食。


    寧家三個兄弟挽了袖子給席上的老人端湯羹,盛在白瓷盅裏的羹品都是事先依照客人的喜好備下的,樣式各有別致,口味濃淡也不相同,秦家夫人揭了盅蓋誇讚有心,轉頭四下瞧了一圈,又好奇問怎麽沒見著小的那個。


    老太太沒說話,還在一旁遞湯的寧予杭先笑起來:「貪睡,我都叫不動呢。」


    「哦喲,」秦家夫人訝異:「這時候還睡著呀?」


    寧家老三接了話茬,說:「小孩子一個,比我家的大不了多少。」


    秦家夫人嗔怪:「懶骨頭!」


    老太太笑著搖了搖頭。


    「可不是麽,」寧予杭示意仆傭退下,一邊落座,一邊告狀似的對秦崢的母親抱怨:「您也曉得他那性子,不愛動,酒席宴請更少參加,一懶起來誰都沒轍,就差我把飯菜端上去嘍。」


    他說得像斥責,可話裏更多的卻是回護,席間的客人要麽是同寧家多年往來的故交,要麽是感情深厚的近親,不論內外多少都對兄弟倆的關係有所了解,也知道老太太偏寵,因此沒人將他的話當真,隻配合地樂嗬嗬笑開了,大多顯得慈愛。


    呈過湯點,宴席繼續,寧家自上任家主逝世以來少有家宴,即便婚慶,為了不落人口舌也是親疏一併同席,家人們真正坐下來推心置腹的機會並不多。主桌上的老人絮絮聊了許多往事,也照拂關心膝下的子嗣孫輩,起初寧家兄弟隻是旁聽,其間偶爾幫老人斟酒,後來話題漸漸往自家營生去了,三個人才同叔伯們講起了各自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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