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一切隻是猜測,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也無法做出確切的論斷,尤楊卻還是很難說服自己以平常心來看待沈鐸和寧予桐的關係,麵對這樣一個千恩萬寵的小少爺,即使他不願意承認,心裏卻早已存在了落差。


    更加糟糕的是那些休息途中他旁敲側擊打聽來的消息,寧予桐並非單靠家世背景創立的頤品傳媒,或者說,頤品傳媒本來就不是他的東西,這份原本屬於沈家的產業,在國內形勢最不明朗的時候由沈鐸的兄長親手轉移到了他名下,一直交予他保管到現在,才徹徹底底成為了寧家的附屬品。


    回程的路上尤楊的心近乎冷了一半,無數疑問如同針尖一樣密密麻麻紮得他的腦袋隱隱作痛。關於沈煜欽這個人尤楊了解得不多,但至少還聽過他在外頭的名聲,如若頤品傳媒真的是沈家轉送給寧予桐的禮物,那麽究竟出現了什麽樣的情況,才會讓一個心思縝密的偏門老手冒著風險,以不可估量的代價將公司交給當時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外人。


    這其中必然有什麽重要的原因,而他對此一無所知。


    重重的疑竇總難免使人神經緊繃,而尤楊又向來不善於掩飾外露的情緒,因此沈鐸很快便察覺到了他的異狀,隻是始終想不通令他煩擾的緣由從何而來。


    坦白而言,回國之後經歷過創業失敗的窘境,尤楊的自尊心變得愈發敏感,沈鐸自認一再退讓,卻還是難以求得愛人的歡心。南美度假結束到他促成頤品傳媒和睿思資本的合作以來,他們擁有一段難得甜蜜的時光,但是不知從何時起,尤楊再度回到了當初的狀態,頻繁推脫與他的交流不說,昏天暗地加班,回家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而即便兩人同時在家,他也更喜歡待在書房裏看文件,好像那些枯燥繁瑣的協議比活人還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總不能是他發現了什麽,沈鐸想,三方合作,他和寧予桐在人前的接觸點到為止,也隻有朋友私下聚餐時他們才會見麵。尤楊不在場,旁人更沒有特意告密的可能,再親近的細枝末節也無法印證他的猜疑,那麽愛人的反常到底因何而起,沈鐸強迫自己反覆回憶他近來的行為舉止,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可再想不通日子也要接著過,總不能讓家裏的氛圍就這麽沉悶下去。


    周末的夜晚,沈鐸提前準備了宵夜,兩人因此得以擁有同坐一桌的機會。隻是尤楊的心思顯然不在眼前的熱湯上,他捧著平板檢查項目收尾期的報告,好一會兒才會拿起湯匙舀一口,眼睛還離不開屏幕。


    沈鐸耐著性子和他說話:「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


    尤楊隔著鏡片瞥他:「談什麽?我現在沒空。」


    「沒空還是不想談?」


    「……」尤楊問他:「你到底談什麽?」


    沈鐸說:「你想知道的事情。」


    他實在受夠了他時不時就要發作的猜疑,工作順了他的意,生活也順了他的意,能讓他遲遲放不下的,不外乎是他和寧予桐的那些陳年往事。


    尤楊聽了他的話,放在平板上的手指明顯一頓,再抬起頭來,嘴邊已經帶上了冷笑:「你現在肯說了?」


    「尤楊,」沈鐸皺起眉頭:「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陰陽怪氣?」


    ——還有比這更滑稽的笑話麽,他有什麽資格來指責他的陰陽怪氣?!尤楊在那瞬間驟然發怒,湯盅被他一把掃到地板上,熱湯混雜著瓷器碎片摔得一地狼藉:「我陰陽怪氣是因為誰你心裏明白!沈鐸,在指責我之前你最好先問問自己,你和寧予桐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你現在敢不敢在這裏給我一五一十仔仔細細交代清楚?!」


    「你鬧夠了沒有?!」沈鐸的神色完全冷了下來:「想知道這些用不著天天沖我擺臉色!我說得還不夠徹底嗎?你為什麽總是那麽介意他的存在?該說的該退讓的我已經做得夠多了,你現在還想知道什麽?尤楊——難道我們之間一天不提他你就活不下去嗎?!」


    簡直荒謬至極。明明最該生氣的人是他,可尤楊卻叫那一臉的隱忍和不解噎住了喉嚨。


    麵前的男人質問他介意的理由。為什麽呢,尤楊想,因為你們有太多過去,你在乎他,而這麽在乎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除了我。作為你的伴侶,我隻想擁有知曉真相的權利。


    尤楊摘了眼鏡,上湧的血氣使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仍然咬牙撐住了,不露出頹勢:「沈鐸,我們結婚時曾經許諾過彼此忠誠、毫無保留,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沈鐸直視著他:「我也隻想跟你好好生活,可你永遠不懂適可而止。」


    尤楊抄過平板起身回書房,摔門前忍無可忍沖他嚷:「需要適可而止的人不是我!」


    尋常的相處又以爭執收場,今晚他們勢必不再同枕而眠。


    高層公寓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而此刻那璀璨的燈海卻隻能叫人愈發煩躁。


    沈鐸悶在臥室裏抽菸,半途忍不住又出去看了一眼,飯廳頂燈未熄,大理石地磚上的湯水已經凝出了細薄的油脂,書房房門緊閉,周圍聽不見任何聲響。


    他在飯廳中央叉著腰來回踱步,神經質一樣捋了一把頭髮,臉龐的每一寸稜角都冷峻得可怕。


    正是滿腹怒火不得宣洩的檔口,秦崢又不知死活找上門來擾他清淨,話裏話外,說穿了無非是寧予桐又去酒吧買醉,喝的勁頭太兇,誰也勸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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