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靜養,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換了一種方式的禁足。


    這場鬥爭終究是張歸明略勝一籌。


    窗外正在落雨,細密的雨絲如針腳一般萬箭齊發,傾瀉刺落至地麵上。


    崔知年慢慢悠悠地落下一顆棋子,在安安緊張地注視下,很輕地笑了一聲。


    「別總是往我臉上看,我臉上又沒有棋局。」


    可安安卻仍舊緊盯著他,神情緊繃,像是預知到了什麽。


    崔知年將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的黑棋放回盒中,併攏兩根手指往外揮了揮,示意下人出去看看情況。


    很快,下人滿臉凝重地回來了,湊到崔知年身邊低語幾句。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


    砸在地上像是戰士遠征時急促的擊鼓聲。


    崔知年原本放鬆的坐姿再次變得端正,凝眸看向安安時,眼底波瀾湧動,但最終這些情緒又被壓下。


    他緩聲開口,語調依舊輕柔。


    「安安,朝廷那邊有些事情,我得過去一趟。」


    安安從蒲團上爬起來,看向崔知年。


    「哥哥,你還會回來嗎?」


    「哢——」


    巴向明喊了中斷,從監視器後麵走過來,「佟綿這裏情緒不對。」


    佟綿抿了下唇。


    「嘉遠。」巴向身後的方向招了招手,要常嘉遠過來說問題。


    常嘉遠思忖片刻,上前說:「安安昨日剛看到自家府邸被官兵嚴防管控了,雖然不懂朝堂上的明爭暗鬥,但第六感也隱約能猜到哥哥出事了,這個時候突然有人來要帶走哥哥,心裏很定是很慌張的。」


    「但阿佟剛才的情緒沒有給夠,安安此刻應該是既擔心又害怕的,擔心哥哥會有危險,害怕哥哥再也回不來了,這裏需要更明顯的情緒傳遞。」


    巴向明點點頭,常嘉遠說的沒錯。


    「小佟調整一下,我們再來一遍。」巴向明拍了拍佟綿的肩膀,轉身走回監視器前。


    佟綿站在原地沒動,常嘉遠能分析出來的東西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隻是他有點抗拒今天這場戲,導致一直進入不了狀態。


    他不是專業演員,沒有辦法精準地控製自己的麵部表情,所以要想把這份感情演到位,就隻能讓自己徹徹底底的入戲。


    但入戲就意味著他需要從記憶裏找出經歷過的類似情緒並投放出來,設身處地假裝自己此刻正處於這種情境之下。


    抗拒的原因倒不是因為找不到類似的情緒,而是因為他不希望把自己的傷口毫無遮攔地展露出來。


    尤其是在麵對諶醉舟的時候。


    「準備好了嗎,天色陰得厲害,估計一會下雨,我們得抓緊時間。」


    九月是北安市的雨季,前幾日暴雨如注下個沒完,好不容易等到放晴了,才連忙出來補拍外景。


    佟綿不可能因為自己一人耽誤整個劇組的拍攝進度,他閉了閉眼,深深吐出一口氣。


    搞電影藝術的人都有超出常人的敏銳共情感知能力,盡管佟綿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但沉沉呼吸了幾秒鍾後,還是很輕易就代入到了相應的情緒裏。


    安安眼睫抖動,身形輕顫,怯怯地抬頭盯著崔知年的背影,無力又輕小的喊了一聲——


    「哥哥。」


    崔知年被弟弟的話定在原地,過了一會,到底還是轉過了身子。


    安安的眼睛裏充滿了擔心和害怕,崔知年清楚他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擔心自己離開之後兄弟二人再無見麵的機會。


    崔知年自己心裏也清楚此行兇險,他也沒辦法保證自己能夠安全回來。


    可是聖上下的旨,他能抵抗嗎?


    他如果抗旨,那未來安安該怎麽辦,難道跟他一起以罪臣逆賊的身份東躲西藏,顛簸流離一輩子嗎?


    「你一定要走嗎?」安安顫抖的尾音飄揚在空中。


    諶醉舟沒有說話,他自上而下垂眸注視著佟綿。


    那雙渾圓的眼睛裏盛滿了膽怯和不安,就這麽盯著自己,似是在無聲地哀求,求他別走,求他不要丟下自己。


    諶醉舟的心裏忽然升起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他不合時宜地想到前段時間佟綿在酒店裏問出的那句話。


    當年他離開的時候,佟綿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難過和痛苦呢。


    安安的情緒推到了頂點,下一瞬,一顆晶瑩的淚珠控製不住地從眼角滑落,豆子一般砸到地上,也像是落進了諶醉舟的心裏。


    「你還會回來嗎?」安安的聲音略顯空洞,因為他知道自己得不到哥哥的回答。


    諶醉舟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自製力才沒有出戲地上前將人摟入懷中。


    崔知年筆直地站在原地,腰杆像是從來不會彎曲的旗杆,麵部肌肉因為用力而微微發著抖,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壓製住內心的情感。


    最終,隻是深深地看了安安一眼,所有想說的話都隻化作一聲嘆息,轉身跟隨門外的侍衛離去。


    導演推了一個升格鏡頭,給到崔知年離開的背影。


    這場戲結束,片場靜靜悄悄,沒有一人說話。


    許久,才被導演喊哢的聲音喚回神。


    已經走到畫麵外的諶醉舟立刻回頭,來到佟綿身邊毫不猶豫地將他摟入了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他似是在替戲裏的哥哥道歉,但每一聲都顯得格外無力。


    入戲後的佟綿沒能立刻從情緒中緩過神來,他被諶醉舟摁在懷裏,眼淚抑製不住地往外湧,將肩膀上的那一小塊布料洇成了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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