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嗎?曼娘微微一笑,看向丈夫的眼越來越溫柔,到那時,兩人都已白發蒼蒼皺紋滿麵,還能像現在這樣,慢慢地說話,多好。窗外的月色越來越明,此刻就什麽都不要想,隻要記得彼此眼中都有彼此就是。


    次日還要往徐府去,陳慎一直惦記著去山東那件事,早早就跑到曼娘屋子裏想問問陳銘遠,誰知進了屋,隻有曼娘一人在屋裏,陳慎不由大失所望:“娘,爹爹呢?”沉浸在昨夜甜美回憶中的曼娘拿起一支鳳釵簪在發上才笑著說:“你爹爹已大早就上朝去了,你要尋他說話,要不就早,要不就晚。”


    陳慎泄氣地坐到娘身邊,伸手去拉曼娘的袖子:“娘,我就比哥哥小兩歲,你讓我去吧,作個伴也好。”今日曼娘還要帶孩子們去徐府,穿的也是新衣,小心地把袖子從兒子手上拽下來才道:“什麽去作個伴,那路上和我們去可不一樣。慎兒,娘曉得你要什麽,可是娘昨晚也和你說了,每個人到什麽年紀做什麽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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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這樣說,陳慎的嘴不由撅起,窗外傳來睞姐兒的笑聲,接著睞姐兒牽著緋姐兒走進來。緋姐兒瞧見哥哥一臉泄氣就用手在臉上劃幾下:“哥哥不知羞,這樣就跟上回我要糖吃,姐姐不給有什麽區別?你上回還說了,說小孩子家才要糖吃呢。”這個調皮的妹妹,陳慎順勢就把妹妹抓過來,捏一下她胖嘟嘟的臉:“上回我不是悄悄地買糖給你了,你這會兒還這樣說我,以後不和你好了。”


    睞姐兒正湊在曼娘麵前給她挑今兒帶的鐲子,聽了這話就笑了:“阿弟,你這事準定不成,再說了,就算爹娘應了你,可祖母不會應,還有曾祖父呢。”陳慎的嘴越發撅的高了:“可是為什麽哥哥可以去。”睞姐兒尋出一對龍須鐲來,要曼娘帶上這個才笑著說:“三弟比你大,再說爹爹有這麽大的時候,不也被曾祖父說著去外麵遊曆。可你終究太小,不是我說你,我聽說你連磨墨都不會,真出了門,沒人伺候,你隻怕立即就要哭鼻子。”


    誰哭鼻子了?陳慎瞪姐姐一眼,又開始攪起腦汁想著說服曼娘,曼娘左右照照,打扮好了,這才起身道:“慎兒,等你再大些吧,現在的確太小了。這會兒也別說了,我們去辭了你祖母,往你二外曾祖父那邊去。”冬雪已從外麵進來:“三少爺已經在太太那邊許久,就等奶奶和小姐們了。”


    說著冬雪望一眼陳慎:“好七少爺,別惱了,等你再長大些,奶奶不讓您去的話,我就幫您說,好不好?”真的?陳慎的眼頓時瞪大,冬雪點頭,陳慎這才道:“小柳媽媽你可別食言。”冬雪十分鄭重:“自然不會。”


    總算找到個同意自己去的了,陳慎十分歡喜,就想往外衝,可猛地想起手裏還牽著緋姐兒,索性把妹妹抱起:“我們先去找祖母好不好?”緋姐兒點頭,兩兄妹就往外走,曼娘不由微微歎氣:“這麽兩句話就哄的高興了,純然還是個孩子呢。”


    冬雪笑著道:“日子過的快,再過些時候兩位少爺就都不是孩子了,旁的不說,三少爺說話做事,有時比我們大人都強。”睞姐兒已經笑了:“小柳媽媽您快別讚了,再讚下去,等三弟聽到,又不曉得怎樣。”冬雪抿唇一笑也就伺候著曼娘母女往陳大太太那邊去。


    今日是八月十七,去拜壽的人比昨日更多,當然那些位高權重者,要到正日子才會前來,來的多是徐府親戚。曼娘這些徐府出嫁的女兒,既是客人也是主人,也要幫忙招呼,這樣場合,自然也少不了彼此相看,互相引見。


    這也是素來常見的,曼娘並不以為忤,睞姐兒被引見了好多人,雖然見麵禮收了不少,但臉上都快笑僵時候總算見完,和昨日一樣,和幾個表姐妹們帶了來拜壽的少女們往花園去。


    今日來拜壽的人多,女眷更多,昨兒徐五少爺帶著魏鈺偷偷躲在花園假山內的情形已經被許二太太知道,徐二太太未免要罵跟著五少爺的小廝們怎麽不來回報?


    徐五少爺曉得自己做錯,也隻有乖乖地被祖母訓斥,因此今兒徐二太太特地把花園和幾條路圍起來,好讓少女們別撞到什麽人。至於花園內和路口守著的丫鬟婆子比往日更多。


    花園內外全是女眷,少女們也比昨日更樂,今日的人來的不少,曼娘熟識的朱琳兒邱家姐妹等也在。和眾人說了幾句之後,各自也就和熟識的人在一起,今日徐家花園圍的密實,也不怕撞見什麽男人,有些連丫鬟都不帶,姐姐妹妹稱呼著就往各處去。


    睞姐兒和朱琳兒要好,自然和她在一起,等散開睞姐兒才笑著道:“方才眾人都在時候,你怎麽不愛說話,和平時不一樣?”朱琳兒的臉紅一下,白睞姐兒一眼,睞姐兒笑嘻嘻地抱住朱琳兒的肩:“我曉得,你是見到你小姑子,不好說話了。”朱琳兒伸手就往睞姐兒臉上掐去:“就這張刁鑽的嘴,偏愛這樣說,誰,誰害羞了。”


    睞姐兒掩口一笑,又要說話,卻不料柳樹後已經傳來說話聲:“朱姐姐說的是,陳表姐格外刁鑽些。”說著話,一個少女笑眯眯從柳樹後出來,見是林琉玫的女兒,林琉玫嫁的是鎮國公的次子,睞姐兒和她是雙重的表姐妹,忙和她打招呼,接著笑道:“我不是瞧見你堂姐在嗎?怎地你不和她一起?”少女的唇不由微微一撅:“我看見她和林家人在一起,不樂意說話,就走了。”


    睞姐兒了然,林琉玫雖說有了誥封,但畢竟姓林,逢年節去林家時候難免會遇到人擺起長輩架子說幾句。而鎮國公世子,生平最慕林家清名,當初林琉玫要嫁時候,世子就想反對,不過是拗不過朝廷旨意罷了。


    父母如此,女兒當然也一樣,也不枉費她父母對林家的仰慕,這位千金終於如願以償被定到林家。自從定親之後,這位千金就常擺著堂姐的架子說林琉玫的女兒幾句。既是堂姐,也隻能忍著氣。朱琳兒也知道些來龍去脈,拍拍她的手就道:“理她們做什麽,橫豎你那堂姐要嫁到林家去了,以後再見不到。”睞姐兒已經噗嗤一聲笑出來:“還再見不到呢,難道就不歸寧?”


    朱琳兒一雙大眼眨了眨,一本正經地說:“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慕清名,自然要以夫家為天。”睞姐兒聽的大笑,不遠處的林姑娘一張臉已經氣的通紅,她身邊的少女臉色都已發黑,有心想上去吵幾句,可夫家小姑在這,到時爭吵起來,難免不符合女子貞靜,隻得忍著氣,拉一下林姑娘的袖子:“罷了,天下之人,多是趨炎附勢,又有幾個人曉得清名最為可貴,當日我爹爹都不願二叔娶縣主,不過是皇命難違罷了。”


    林姑娘吸氣呼氣,才算把心頭氣給平靜下來,手扯著柳樹枝條:“不貞潔的女人的女兒,也隻有她們才這樣捧著哄著的,若不是仗著皇家的勢,憑她也配?”誰說不是?想到家中情形,這位千金有些胸口發悶,自己爹娘再怎麽反對,可也仗不住對方是縣主,皇命為大,自己祖父祖母對堂妹也更多疼愛,反觀自己,雖是嫡長孫女,卻沒有那麽受寵,真是是非顛倒。


    還有三叔家的敏妹妹,也是因和睞姐兒好,於是得到祖父祖母疼愛,真是要這位千金咬碎一口銀牙。瞧著她們說笑著離開,這位千金才吸氣呼氣對林姑娘道:“我們走罷,橫豎以後見得少了。”林姑娘見這位千金如此對待自己,心口那口悶氣終於慢慢消失,天下也不是隻有趨炎附勢的人,鎮國公世子的千金,比起來也不比走的那幾位身份低。


    睞姐兒她們自然不曉得自己說的話都被人聽的清楚,在一起玩耍一日,也就各自散去,算下來還有最少五天,林琉玫今日來過,以後就不必來,睞姐兒可還得天天來。分別之時,約好了等壽辰完了,就去朱府那邊賞菊花,才依依惜別。


    上了車曼娘就瞧著女兒:“你今兒遇到你林姨母的千金了?還和她說了幾句關於林家的事?”睞姐兒一雙眼眨了眨:“娘,您怎麽曉得?”曼娘輕咳一聲:“你們說話時候,不遠處就是你林家表妹,她和你姨母說了,鎮國公世子夫人也來問我。”原來如此,睞姐兒的眼瞪大一些接著就就搖頭歎氣。


    曼娘把女兒拉過來:“寧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睞姐兒猛點頭:“以後和人說話,要瞧瞧四周可有人。可是娘,不管是林家也好,還是鎮國公世子也好,不是都常常說自己是君子?”曼娘瞧著女兒麵上調皮笑容,點她鼻子一下:“明知故問。”睞姐兒索性靠到曼娘懷裏:“娘,我曉得您在給我尋親事,女兒要嫁的,是真正的君子。”


    曼娘低頭看著女兒笑容,不由微微一笑,什麽都沒說隻是把她摟緊些。真正君子,就要知人知麵更知心,不知這天下還有幾個人是這樣?


    一行人回到陳府,剛走下馬車秋霜就迎上來:“奶奶,揚州那邊派人送來節禮和信。”按說這節禮和信該早早就到陳府,但路上不便到的晚了也是常有的事。曼娘哦了一聲就道:“按平常走就是。”秋霜應是後又道:“信在太太那裏,說是四爺要在年底進京敘職。”


    作者有話要說:我懺悔,我把林琉玫嫁的人家是哪家給忘了……還是翻前麵的才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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