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丫鬟才上前小心翼翼開口:“吳姑娘,太太已經又讓人催了。”吳凝雪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穿的衣衫,做工精致料子考究,旁邊桌上的步搖在閃閃發光,就等著自己梳妝好出去見徐明楠的那兩個表姐。


    可見了又有什麽意思?吳凝雪歎氣,並沒有像丫鬟想的那樣把首飾戴在發裏,而是脫掉衣衫,丫鬟啊了一聲,吳凝雪已經走到櫃子前拿出幾件舊衣:“這樣的衣衫,其實不該我穿的。”丫鬟麵色有些驚慌,急忙示意小丫鬟去稟告陳珍蘭,自己在旁勸阻。


    琦玉琦年姐妹正陪著陳珍蘭說笑,幾個孩子也在旁插話,廳內和樂融融。琦玉拿起一塊杏幹逗著琦年的小兒子,往屋外瞧了眼才道:“娘,怎麽那個吳姑娘還沒來?我倒想瞧瞧,是怎樣的美人,讓表弟這樣念念不忘。”


    陳珍蘭的眼眯一下,把最小的外孫抱在懷裏:“等來了不就知道了?再說你們以後,總是會經常見麵的。”琦年遲疑一下方道:“娘,雖說娶妻娶德,出身什麽並不是特別要緊,可總不能這樣小家子氣,三催四請的,到現在都沒來。以後真成了親,出門應酬起來,別人怎麽說?”


    成親?陳珍蘭把小外孫唇邊的口水擦一下:“這孩子都出牙了,真快。”琦年曉得自己娘在轉移話題,伸手去拉她,陳珍蘭順勢把外孫抱還給自己女兒:“橫豎也是你表弟和她過一輩子,應酬這種事,她應酬不來,不就是被別人在背後說幾句。”


    琦年皺眉,徐明楠正好進來,聽到陳珍蘭這話臉不由**辣的,琦玉已經叫徐明楠:“小表弟來了,記得初見麵時,你才這麽小,現在就曉得給自己尋媳婦了。姑娘呢,在哪裏,也要給我們瞧瞧。”


    琦玉越熱情,徐明楠越發覺得臉**辣的,含糊答幾句就說要出去和兩個表姐夫一起喝酒匆匆離去。琦玉覺出不對,望向自己的娘:“娘,小表弟和那個姑娘,是不是?”陳珍蘭搖下手指頭示意女兒別往下問,已經有婆子匆匆進來走到陳珍蘭身邊:“太太,方才吳姑娘身邊的丫鬟遣人來報,說吳姑娘和表少爺又吵架了,然後吳姑娘說她穿不得這樣好衣衫。”


    終於到這一步了,陳珍蘭長出一口氣,對琦玉道:“你們姐妹自己在這玩,我往裏麵去去就來。”琦年拉住陳珍蘭的手,撒嬌地道:“娘,我跟你去。”


    陳珍蘭把女兒的手打下來:“你去什麽去,人家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以後還要過日子呢。”琦玉聽到自己娘這話,和妹妹交換一個眼神,陳珍蘭已經匆匆往裏麵去了。琦年重新坐下:“姐姐,你說表弟和這姑娘,是不是不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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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琦玉瞧一眼妹妹:“八成是,不然表弟怎會這樣?*慕美貌女子本是常情,可一過起日子來,那就是兩回事了。這些應酬往來,各樣打點,別說一個半路出家的,就算我們,初時不也費不少功夫?”


    琦年嗯了一聲,還是想瞧瞧,想了想就招來自己丫鬟,讓她去叫個陳珍蘭得用的婆子來好好問問,丫鬟應是而去。琦玉不由白妹妹一眼,琦年毫不在意:“難道姐姐你不好奇?”自然好奇,不過呢,娘說的對,這姑娘以後總是要過自己的日子,哪能做的太過。


    陳珍蘭匆匆到了後邊,丫鬟急忙迎上去:“太太,我們已經勸了半日,可是姑娘就是不肯換裝,隻是在那哭。”陳珍蘭側耳細聽,已經聽到屋裏傳出的哭聲,掀起簾子進屋。


    吳凝雪已經著了舊日衣衫,伏在桌上哭泣,聽到陳珍蘭的腳步聲這才抬起頭,對著陳珍蘭緩緩地道:“五姨母待我的好,我一直記得,隻是要辜負五姨母的心了。”陳珍蘭一顆心此時才咕咚落到實處,上前拍著吳凝雪道:“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吳凝雪聽到陳珍蘭這溫柔話語,想到徐明楠方才的冷語,登時又大哭起來,自己為徐明楠如此辛苦,可是他竟半分也看不到,姨母這樣慈*,可以後再見不到了。


    邱府的事很快就被傳到徐家這邊,新安郡主遣走報信的婆子,長出了一口氣。再旁靜靜等待的林琉玫不由對曼娘道:“真好,總算等到這日了,多虧了姨母,不然以後這幾十年,還不曉得怎樣頭疼呢。”


    曼娘卻沒有林琉玫這麽喜悅,眉頭輕皺:“還不曉得這幾日阿弟會怎樣傷心呢。還有,雖說是跟了大弟去任所,可這幾年在外,會不會自暴自棄?”新安郡主叮囑完了婆子,聽到曼娘這話就笑道:“就知道你細心,放心吧,這孩子我也是從小看到大的,身邊這麽多人呢。再說我也給那姑娘備了一份嫁妝,畢竟她和你阿弟前後糾纏也有這麽些時候,年輕姑娘家的名聲,還是有損了。”


    未婚男女互相傾慕,成全了那是一樁佳話,最終分開的話,那就是兩損,而女子受到的損傷比男子更深一些。曼娘微歎一口氣才道:“母親想的,總是這麽妥當。”新安郡主雙手一拍:“好了,也別說這些了。等明兒還要借一下陳三爺,好生去勸了那孩子,然後讓他回來。免得你爹爹成日嘮叨,我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曼娘不由笑了:“您女婿這些日子也閑著,您盡管差遣就是,這陳三爺叫出來,豈不嚇到人?”新安郡主哈哈一笑,也就往後麵園子去尋那幾個在那玩耍的孩子。


    林琉玫遇到曼娘,總要問問這幾個孩子的婚事,畢竟林琉玫的長女已經有人家來說了,而睞姐兒,比林琉玫的長女還要大三歲。新安郡主走在前麵聽到就笑:“你姐姐姐夫疼你那外甥女,是疼到骨頭裏了,我瞧著,定要尋個十分周全的人家,那查了半分,你姐姐姐夫都不會要。”


    此時已走到孩子們玩耍的花園,睞姐兒正好聽到外祖母的話,不由笑著問:“外祖母說的是什麽十分周全的人家?”睞姐兒穿的是新裁的衣衫,今兒天好,她的笑臉在陽光下越發燦爛,新安郡主抬頭一看不由嘖嘖讚道:“這麽個品貌,真是尋遍京城再尋不到第二個了。你放心,這件事,你外祖母我也會幫你把關。”


    若說方才睞姐兒還隻聽到一點點,此時怎不明白她們說的是什麽?睞姐兒的臉不由微微一紅,嬌嗔地道:“外祖母又來取笑我,這種事,才不該是我聽的。”新安郡主笑眯眯地把睞姐兒摟到懷裏:“姑娘家長大了,遲早要嫁出去,早早聽了,也不是什麽壞事,畢竟這夫妻是正經的事,隻要不滿腦子才子佳人,後花園私定終身就好。”


    睞姐兒抬頭看著外祖母:“這才子佳人我曉得,可後花園私定終身,是什麽?”林琉玫哈哈大笑:“娘,您瞧,您說錯了吧?姐姐不大*聽戲,外甥女也隨她,哪曉得那些後花園私定終身的戲呢?”


    新安郡主也不由笑了,睞姐兒左右瞧瞧,唇微微抿起,其實也曾偷偷地去爹爹書房看過那些話本子的,也曾問過爹爹,爹爹也講了些道理,隻是千叮嚀萬叮囑,說這是父女倆之間的秘密,可不能說出去,不然的話,爹爹就會被娘罵,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此時看見外祖母和姨母說笑,睞姐兒索性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跟著她們說笑。


    徐明楠和兩個表姐夫喝了一日的酒,已是伶仃大醉。回房到頭就睡,等醒來時已是近午時,打個哈欠準備叫小廝端水進來梳洗時門被從外麵推開,徐明楠以為是小廝,正待吩咐他端熱水,再一細瞧竟是吳小弟,忙披衣坐起:“有什麽事嗎?”


    說完這話徐明楠才發現吳小弟眼裏似乎有淚水,急忙掀開被子下床走到吳小弟麵前:“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吳小弟抬頭看著徐明楠,把眼裏的淚擦掉才說:“姐姐要帶著我們走了,以後再見不到徐哥哥了,徐哥哥,你是個好人,我會記得你的。”


    要走?徐明楠覺得是不是自己酒還沒醒,怎麽會聽到這麽個消息,眉不由緊緊皺起:“你會不會聽錯了,你們怎麽要走,而且,走去哪裏?”吳小弟搖頭:“沒有聽錯。徐哥哥,我們要回家鄉,哪裏還有我們一個姑母,姑母待我們很好。徐哥哥,以後,我會努力讀書,好好考試,如果考到舉人,再進京的時候會來看你,現在,就先走了。”


    說完吳小弟深深地行了一禮,就往外跑去,徐明楠匆匆把衣衫係好就往內院去,丫鬟們已經得了陳珍蘭的吩咐並沒攔他。徐明楠走進吳凝雪住的院子,還能聽到吳凝雪說話的聲音,大概是在收拾東西,急忙上前推開門,抬頭的是兩個人,陳珍蘭和吳凝雪。


    吳凝雪已經換下進陳家後穿的好衣衫,發上隻別了一根銀簪,整個人如當日初見時一樣,看見徐明楠進來,吳凝雪對他微微一笑:“阿楠,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我們不是一樣的人。你有爹娘兄姐,有大好前程,自不能陪我去吃苦。我從小生長市井,做不了富貴人家的主母,這些日子吃好穿好住好,可卻像在籠子裏一樣渾身不自在。你我,不該在一起的。”


    說完這句,吳凝雪覺得胸口就像被什麽東西在生生地切自己的肉,這個男子,這個麵目俊朗的男子,能陪在自己身邊這些日子,已經足夠僥幸,更多的不能再求了。想好的不要哭,可吳凝雪還是忍不住落淚。


    本該留住她的,可為什麽聽到這幾句後,心裏會升起如釋重負之感?徐明楠覺得喉頭一陣哽咽,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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