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下麵的韓氏聽到陳大太太這樣說,身子不由微微晃了晃,想趁機說出又想到韓太太勸自己的,要徐徐圖之,不要太急躁了。忍了又忍才對陳大太太道:“兒媳一心隻想孝敬婆婆,並不敢圖什麽。婆婆難道連兒媳應有的孝敬都不讓兒媳孝敬了?”


    說這幾句話時,韓氏雙眼含淚看著陳大太太,臉上全是孺慕之思,陳大太太的唇微微動了動才歎道:“起來吧,禮我收了。”平平淡淡七個字,韓氏又磕頭下去,也就起身離去,看著她背影消失,陳大太太久久不語。


    趙氏忍不住想開口,陳大太太已經道:“你們怎麽都不說話,說話吧說話。二奶奶,二十二的你和五奶奶去吃喜酒,那日的喜酒必定特別熱鬧,有了什麽有趣的,你要回來說給我聽。”王小姐雖僅是側妃的侄女,可和齊王府也沾了點邊,再加上這門親又是太妃親自應下,淮安伯府沒有絲毫大意,送去的聘禮豐厚,齊王府備的嫁妝也不少,這場老夫少妻配,比去年年末那場,更是吸引不少人的眼。雖則是續娶,聽來往的人說,也是家家要去,隻怕這場麵比淮安伯初婚時還熱鬧,畢竟那時淮安伯連世子都還不是。


    陳二奶奶曉得陳大太太不過是沒話找話說,忙起身笑道:“媳婦笨嘴拙舌的,哪比得上五嬸子,到時還要托五弟妹多說給婆婆些。”趙氏正待說話,陳大太太已經笑了:“這家裏就你們幾個兒媳,難道我還人人瞧錯不成?”


    眾人聽出陳大太太話裏有傷心和自嘲,曼娘忙笑著道:“婆婆雖說了不讓擺酒,園內恰好石榴花開,不如我們就在石榴樹下用午飯如何?”陳大太太淡淡一笑:“我都這麽大把年紀了,還多子呢?”


    趙氏總算逮到機會開口,笑眯眯地道:“若不是婆婆多子,我們哪能聚在一起?”陳大太太麵上的喜色這才多了些,幾個兒媳陪在旁邊,過了些時雪琳也從婆家回來,笑著說來討杯壽酒喝,曼娘又讓人去廚房加兩個雪琳愛吃的菜。


    雖沒有正經擺酒席請客,也是在園子裏歡歡喜喜聚了半日這才各自散去。


    曼娘喝了兩杯酒,有些上頭,索性微閉了眼,扶了秋霜的手慢慢地走,冬雪忙道:“奶奶,不如我去要個小竹轎來?”曼娘打個哈欠:“不必了,走走正好散了酒意,再說這風吹著,比屋子裏麵涼爽。”


    一行人跟著她慢慢走,走過一段曼娘覺得酒有些湧上來,靠在美人靠上,冬雪忙去傳茶,風吹的曼娘有些昏昏欲睡,也吹來別人說話的聲音。影影綽綽的,聽不大清,像是從什麽拐角處來的,隱約能聽到什麽四奶奶,什麽忍耐。


    曼娘的瞌睡被這聲音打斷,秋霜正打算去讓那兩個不知道講什麽閑話的人走開,曼娘已經開口:“我竟不知道這家裏,服侍主人們,竟還要挑三揀四。”曼娘聲音不大,但已足夠讓那邊的人聽到,一叢竹子後麵傳來窸窣聲,秋霜已經出聲喝道:“什麽人在哪裏?私下議論主人的是非,對服侍主人不滿,你們還有理了?”


    那竹子後麵的窸窣聲更大,接著才從後麵轉出兩個小丫鬟來,看著都不過十一二歲,見了秋霜就已被嚇到,等再見到那邊坐著的曼娘,更是嚇的雙腿戰戰,立即就跪下。


    秋霜往她們倆臉上瞧了眼,就對曼娘道:“奶奶,這兩個,一個是服侍四奶奶的丫鬟,另一個,是服侍大小姐的。都是新挑上去的。”曼娘哦了一聲就問秋霜:“這兩人之前在哪裏做?”這一場罰是免不了的,年輕稍小那個已經嚇的哭出聲,稍大那個也隻敢跪在那不說話。


    秋霜仔細想一想才道:“這兩個之前我沒記錯的話,都是在針線房那邊。”曼娘嗯了一聲:“既然嫌服侍四奶奶不好,不夠風光,另一個也在攛掇,就都退回去,還有,這批人是誰負責教導的?”


    這個秋霜是知道的,如實告訴曼娘,聽說是小柳婆子,曼娘嗯了一聲:“去傳我的話,扣小柳家的半年月錢,以後再挑人,第一要緊的,就是不許挑這些挑肥揀瘦,捧高踩低的人。”秋霜應是,冬雪已帶了丫鬟拿了茶來,曼娘正在喝茶時候。


    小柳婆子也已經聽到風聲趕來,見了曼娘忙跪下磕頭:“三奶奶,都是小的的錯,見她們兩個都是機靈的,這才挑上去,誰知隻教了她們好好服侍主人,規矩什麽的,卻沒教她們人情,著實是小的錯。”


    曼娘把茶碗放下,用帕子點一下唇:“小柳家的你說錯了,你不是沒教她們人情,你是教的太好了,連個做粗使的丫鬟都能抱怨起主人來,今兒虧的是我聽見,若是有個客人聽見。小柳家的,你也不用再在這府裏服侍了。”這話真傳到來做客的人耳裏,還不定會說曼娘平日怎麽刻薄韓氏,連幾個粗使丫頭,都能在那抱怨服侍韓氏不夠體麵。


    小柳婆子忙往自己臉上打了兩巴掌:“奶奶說的是,全是小的錯。奶奶您放心,等一回去,小的就把這些人都叫來,千萬叮囑了。再讓主人們受半點委屈,小的隻有萬死。”曼娘淡淡一笑:“但願如此,再有下回的話,”


    曼娘沒往下繼續說,小柳婆子已經又往自己臉上打兩巴掌:“萬萬不能有下回。”曼娘這才起身帶人走了,小柳婆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往那兩個小丫鬟身上一人踢了一腳:“不知死活的東西,平白抱怨起主人來?要曉得,再有體麵的下人也不過就是下人罷了,更何況你們倆還不是那什麽有體麵的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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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個丫鬟哭哭啼啼,拉著小柳婆子的袖子:“柳媽媽,我們錯了,可我們不想再回針線房去,我們都笨的很,連劈線都不會,到時定會被管事的罵。”小柳婆子可是十分氣惱,鼻子裏麵哼出一聲:“不回去也要回去,誰讓你們撞在奶奶手裏了?別說我們,就連當日武家、李家,那可是這府內最體麵的人家,結果如何?你們還是乖乖地去,等下回有了機會再說。”


    兩個丫鬟還哭哭啼啼求情,小柳婆子把袖子一扯,叫來兩個粗使婆子把她倆押回針線房,想到曼娘的扣半年月銀,別說扣半年,就算扣一年,也不會缺了盤纏,要緊的是這錯被當家奶奶記住了,哎,全是自己大意了。


    曼娘已回到房內,洗澡換衣後覺得清爽些,睞姐兒已經跑進來:“娘,爹爹什麽時候回來?”曼娘捏下女兒的鼻子:“你爹爹才去了十來天,你就想他了?”睞姐兒用手托住下巴:“聽說行宮有許多荷花,還有,可涼快了。”


    曼娘刮下女兒鼻子:“別去動這個念頭,別說你了,阿顏和阿昭去,都未必能玩的痛快。等你爹爹回來,抽個空,我們去莊子上住幾天好不好?”睞姐兒點頭,承認自己的娘說的對,能隨行的,都是重臣,小孩子們雖能跟去,可要回避的更多,再加上不是皇子就是公主,到時衝撞了誰,也是麻煩。


    曼娘摸摸女兒的頭:“你們下一社隻怕聚不齊,你表姐還沒回來,阿顏和阿昭又去行宮避暑去了。”睞姐兒嗯了聲:“所以下一社就空了,等表姐回來再開社。我和敏表妹還說了,要多做幾首好詩給表姐她們瞧瞧呢。”接著睞姐兒又皺下眉:“可是歆姐兒年底就要離京了,我瞧我們這個社,隻怕就要散了。”


    汪首輔已有了歸老的念頭,告老奏折上去,皇帝雖例行不準,但這也不過是推辭,畢竟汪首輔已年過七十,估計年底皇帝就會準了折子,汪家也在準備到時一起離京回家鄉。曼娘摸摸女兒的臉,睞姐兒歎了聲就道:“娘,您以前就說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都離開龍岩回來京了,以後遇到不少人離開也是常事。”


    女兒真是長大了,曼娘抱下女兒就迅速放開。


    天氣熱的越發難受,讓人成日都打不起精神,夏日天長,曼娘每日中午也歇一會兒。這日剛躺下閉眼,模模糊糊覺得陳銘遠在身邊,好似還在說著什麽話,等一睜開眼,就什麽都沒有。曼娘不由坐起身,叫來人。


    冬雪走進來曼娘就道:“把外麵的蟬給粘了。”冬雪啊了一聲,外麵明明十分安靜,連貓狗打架都沒有,哪裏來的蟬聲?但見曼娘鬢發上全是汗,麵色有些不好,也急忙應是。秋霜聽到曼娘醒來,忙端來茶給曼娘漱口,又服侍她喝了香薷飲。


    曼娘這才覺得心裏舒服一些,下床開始梳洗,還在理著雲鬢,外麵就傳來雜遝的腳步聲,接著冬雪走進來,麵色十分疑惑:“奶奶,行宮那邊來人傳旨,讓奶奶趕緊帶了小姐少爺們往行宮去。”


    曼娘手裏的梳子落地,黃楊木的梳子原本堅固,但掉在地上竟迅速變成兩截。冬雪啊了一聲上前撿起梳子,這還是三爺送的呢,原先掉了那麽多回,怎麽偏偏就這回斷了?再想到來傳旨的神色和原來不一樣,難道說是三爺出了什麽事,可三爺出事,也該是送回京城,而不是讓曼娘帶人去行宮啊?


    曼娘努力呼吸,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才問冬雪:“去收拾幾件衣衫,再去把小姐少爺叫來。”冬雪拿出包袱皮,飛速地收拾起來,曼娘竟忘了出去問問傳旨的人到底是什麽情形,隻坐在梳妝桌前發愣。


    不一時都準備好了,謹哥兒嘴裏還在念念有詞,念著先生出的題目。此時曼娘沒有心情取笑兒子,隻是帶了他們就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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