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聽著車聲轆轆,十一小姐悄悄掀起一絲車簾瞧著窗外,心潮不由有些澎湃,果然人還是要經常出來走動。曼娘見狀笑著問:“十一姐姐平日也不出門?”十一小姐的眼還是看著車窗外麵:“以前還小,自然不能出門,等漸漸大了,祖父又回家守製,沒人領著,自然也就不能出門。”


    雖說守孝期間不能宴飲應酬,可去拜訪親戚還是能的,十一小姐這是明顯在抱怨四奶奶有應酬從不帶自己出門,而隻帶她的女兒們。曼娘淺淺一笑,對這些是非,曼娘是敬而遠之,聽了就算。


    十一小姐突然咦了一聲:“那不是俞家大表哥?”俞泠?曼娘湊到窗前往外看去,果然看見俞泠走進一家書坊。數日不見,曼娘還是有些想俞泠,但沒出閣的女孩家要矜持,故此雖離得近,曼娘也沒前往俞家拜訪。


    這短短一瞥怎能解相思之苦?但曼娘自重身份,自然不能讓人停下馬車尋俞泠,隻是癡癡看著外麵。回頭才瞧見十一小姐麵上有些揶揄的笑,臉不由紅了,低頭不語。


    十一小姐也沒說什麽,過了會兒才道:“下月初八,就是十五姑姑出嫁的日子,再過一個月,八姐姐出嫁,十月,六姐姐出嫁,明年二月,七姐姐出閣。姐妹們,漸漸就這樣四散了。”曼娘先還害羞後又傷感,等聽到這數不由嘟起嘴:“十一姐姐笑話我。”十一小姐輕輕拍下曼娘的手:“怎麽是笑話呢?”


    正待再說下去,馬車停下徐府到了,十一小姐和曼娘下車進府,剛過了二門就聽到有吵鬧聲,春雨不由皺眉,正要出聲喝止,就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擺什麽長輩的譜?姑姑,你也配?”接著就是一陣笑聲。


    後麵的笑聲是十二小姐的?十一小姐和曼娘不由麵麵相覷,十一小姐正待上前就聽到一個孩子哭聲,這哭聲讓十一小姐登時變色,顧不得許多就上前護住妹妹,曼娘也趕緊跟上,見十二小姐帶了兩個丫鬟,一個丫鬟滿臉譏諷地對著麵前一個十來歲的女童說話,十二小姐不但沒有阻止,反在那笑的前仰後合,旁邊的十五小姐想是被她嚇到才大哭出聲。


    瞧見這女童,曼娘的臉沉下來,急忙對女童行禮:“五姑姑好。”這女童原本還有些倔強,聽到曼娘這話那淚登時就落下來,那兩丫鬟還待繼續再罵幾句,見十一小姐和曼娘都來了,忙偃旗息鼓站回十二小姐身邊。


    十一小姐橫不被十二小姐放在心上,可曼娘雖是個妹妹,卻是長房的孫女,四奶奶千叮嚀萬囑咐要和曼娘處好了,此時也不好再鬧什麽,叫過身後的兩個丫鬟:“我們走。”


    十一小姐見十二小姐要大搖大擺地走,心中也有怒火,但又想等曼娘怎麽說,隻是抱著妹妹不停安慰。曼娘問過那女童幾句,心中已經有了底,□□雨道:“去把張媽媽請來,我從不知這家裏的丫鬟也可以對主人無禮了。”


    春雨應是而去,十二小姐倒無所謂,她的丫鬟可就害怕了,有一個還仗著現管家的是四奶奶,開口道:“十三小姐,這叫什麽話,我們怎麽對五姑娘無禮了?不過就是走路時候沒看到她,不小心撞到,賠個禮就完了。”


    曼娘才不理這兩個丫鬟,隻是對那女童道:“五姑姑,下人無狀,讓您受委屈了,還請先去我屋裏坐坐,洗把臉再走。”說著曼娘就對十一小姐姐妹道:“十一姐姐,我先回去了。”張婆子已經被叫了來,不等開口相詢曼娘就問:“張媽媽,這家裏下人對主人無禮,都是怎麽處置?”


    張婆子搞不清是什麽狀況,恭敬地道:“責打二十,再罰兩月月錢。”曼娘說了聲好又道:“張媽媽是四伯母身邊的得力人,想來定無偏向。十二姐姐,四伯母管家曆來嚴格,這事若交給四伯母,這兩丫鬟定會脫層皮,不如就交給張媽媽處置如何?”


    十二小姐明白曼娘的意思,那眼頓時瞪大,不滿地說:“十三妹妹太過小心了,不過是……”曼娘牽住女童的手:“不過什麽?曾祖父常說,徐家要想興旺繁盛,必不能學那些別的人家富貴欺淩窮族人,你我身為曾祖父的後人,豈可看著下人欺壓這族內的長輩而不說一個字?還是十二姐姐被這兩個丫鬟轄製,竟不知道管束嗎?”


    十二小姐越發不滿,那兩個丫鬟見張媽媽來時已經曉得今日必然不好,等再聽到曼娘後麵幾句,已經嚇得跪下,其中一個伸手去拉十二小姐的裙子:“小姐,我們……”張婆子眼珠一轉,已經上前去給那個拉十二小姐裙子的丫鬟一嘴巴:“小姐們說話,有你插嘴的?今日如此,平日還不曉得怎麽對待十二小姐。”


    說著張媽媽就對十二小姐恭敬地道:“這兩個丫鬟都還欠管教,小的先帶她們下去,等再挑兩個好的使。”十二小姐急得跺腳:“張媽媽,你怎麽……”張婆子一個勁地給十二小姐使眼色,這眼色曼娘也看到了,隻是淺淺一笑就對十一小姐道:“今兒就不請十一姐姐去我那裏,我先隨五姑姑回去。”


    十一小姐也對五姑姑說抱歉,張婆子恭恭敬敬地看著曼娘牽了五姑姑的手走人。


    等走出一截五姑姑才把手從曼娘手裏抽出來,後退一步道:“十三小姐,您沒必要對我這麽好,畢竟她們說的也沒錯,家父不過一個落魄舉人,這四年在京城中還要多虧徐府照應才能有吃有住,既受人供養,吃幾句閑話算什麽?”說著五姑姑的眉皺起:“況且你們是一個曾祖父,何必為我這個已出了五服的姑姑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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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娘瞧著五姑姑,那眉微微皺道:“我年幼時候,就常聽曾祖父說,當年高祖父母都早亡,虧七房的叔叔照護,才得以長大讀書,日後又是七房的高祖父助聘,才得以娶妻。種種恩德曾祖父並不敢忘,五姑姑今日說這樣的話,豈不是讓我無顏去見曾祖父?隻記得堂姐妹,記不得族內長輩?更何況這長輩還是對曾祖父有恩的。況且我也不怕五姑姑說,今日就算不是五姑姑,而是別人我也會管的。徐家自有徐家的規矩,哪容得一個得寵的下人就把落魄的主人不放在眼裏,大吼小叫還說什麽不敬的話?”


    五姑姑畢竟年紀小,那淚登時就落了,覺得不好意思又擦了擦:“當日大伯母還在京的時候,也沒人會這樣,可大伯母偏偏離京了。”說著五姑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爹說,要苦其心誌勞其體膚,就權當自己受磨練了。”


    五姑姑的父親,曼娘隻記得是個很斯文的中年人,不過能教五姑姑這樣說,才華又有,曼娘笑著道:“那,就先請五姑姑去我屋子裏喝杯茶,再洗把臉,當做賠罪。”五姑姑畢竟是小孩子,聽了這話就點頭,和曼娘去了。


    洗過臉說過幾句閑話,五姑姑也就告辭,春雨這才進來:“小姐,還不光是七老爺這家呢,那邊住著的另外兩家,也受過下人們的一些冷言冷語。甚至,”春雨輕聲道:“那邊的供給,都是由家鄉那邊送來,一年送兩次,可自大太太回家鄉之後,那供給就比平日慢不說,還少了許多。”


    秋霜聽的吐下舌頭:“難怪太太要讓小姐多帶些銀子上京,原來早料到了。”夏風白她一眼:“你又什麽都不懂,我們小姐是什麽人,管事的敢克扣,真是不想活了。”曼娘搖頭歎氣,春雨又問:“要不要寫信回去和太太說?”


    曼娘沉思一下就道:“不必了,四伯母要是聰明人,自會曉得收斂著些,要是不聰明,不肯收斂,再過幾個月二伯母就回來了,那時就有好戲看了。”冬雪插話:“我們小姐畢竟是晚輩,今兒遇到這事,隻能說丫鬟衝撞了五姑娘,尋管事娘子來責罰丫鬟,知道收斂的定會收斂,那要不知道的,也沒法了。”


    夏風已經去扯秋霜的耳朵:“聽聽,冬雪比你還小呢,你也要學著些,別隻曉得咋咋呼呼。”曼娘也笑了:“是啊,冬雪啊,一看就是以後總管娘子的料。”冬雪這下才臉紅:“小姐又笑我。”


    幾個人嘻嘻哈哈一陣,張婆子已親自來回曼娘,說那兩個丫鬟已被責打二十,被罰三個月月例。四奶奶也知道了這件事,讓這兩丫鬟去做粗使了,不許再在十二小姐的院子裏。說完張婆子又笑著道:“四奶奶還說了,十二小姐未免有些嬌慣,十三小姐雖是妹妹,可規矩禮儀學的定是很好的,要讓十二小姐跟著您多學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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