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臉色發青,悶聲道:「那兩個府上的下?人一聽?說是元府來的,恨不得將門縫都堵住。」


    人情冷暖,莫過於此。


    或是受製於夫家,或者本身就不願意再來往。


    元辭章聞言,頷首示意自己?已經知道。


    「曾祖母此去江寧,怕是再難回京,她心中記掛兩個姑奶奶,你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許三道:「公?子放心,我心中有數。」


    許三離開後?,元辭章抬步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元太夫人的神色很不好,看見元辭章來,臉上勉強撐起一抹笑。


    看見他身後?空空如也,眼底一片失落。


    不過這份失落被?她掩藏得極好,她伸手招呼元辭章坐在自己?的身邊,低聲問著:「和?公?主?可還好?」


    元辭章道:「一切都好。」


    元太夫人鬆了口氣。


    今日元府一朝失勢,連親生女兒都不敢上門,元辭章年歲還小,若是自此後?身邊之人冷淡寡言,餘生也是難熬。


    元太夫人道:「聖上心疼女兒,你送我們回去後?,可遊玩,但別真逗留太久。」


    真逗留太久,皇帝真會忘了你的。


    元辭章聞言,沉默半響,道:「曾祖母,辭章不願利用公?主?。」


    元太夫人看著他一臉平靜,心氣有些不穩。


    「你糊塗,那怎麽能?是利用,皇帝也是人父,想時常見到女兒,本就是人倫。」元太夫人握著元辭章的手,「回了江寧府後?,遊玩些時日,便即刻回京,陪殿下?多去宮中給陛下?和?娘娘請安,知道嗎?」


    元辭章仍然不語。


    元太夫人嘆了一口氣。


    「若不是那混帳,何至於此。」


    她嘆完,對元辭章道:「有空去看一眼你祖父。你祖父心底難受。」


    畢竟是血脈相連的孩子,卻關入了死?牢。做父親的,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元辭章看著元太夫人,忽然很想出聲問她。


    那些年元昇罔顧人命的時候,他們可曾想過那些人的家人,也會傷痛。


    可是元辭章問不出口,因?為那個答案過於赤裸和?直白。


    一旦說出來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他起身,應了聲是,離開了院子。


    *


    死?牢中,隻有一扇一尺見方?的小窗。


    天光隻存在那麽一些,一旦日落西山,牢房中便會陷入永夜般的黑暗。


    元昇坐在陰濕的草上,有些貪戀地看著天光。


    快看不到了。


    他並不後?悔今生所作所為,隻是有一些遺憾。


    若是能?遇見羅雪川再早一些,那該多好。


    每當他陷入這樣的想法,腦海中便會突然浮現?另一張臉。


    宋昭的臉。


    那臉上的怨恨猶如實質,縈繞在他的眼前。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睡一個安穩的覺了。


    牢房的門忽然被?人打開,元昇慢吞吞地抬眼。


    「怎麽是你?」


    鄭延齡蹲下?來,一雙烏黑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他看。


    「怎麽,很意外嗎?」


    元昇看著他,腦海中想不出任何和?他有關的過節。


    「你為什麽……」


    鄭延齡打斷了他,「你還記得我是哪一年的狀元嗎?」


    元昇看著他壓迫感十足的眼眸,顫著聲音道:「景和?五年?」


    鄭延齡微微點?頭?,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往自己?手腕上劃了一刀。


    匕首鋒利,傷口滲出血液,匯聚成一點?往下?滴落。


    而鄭延齡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他用匕首輕輕抵住元昇的脖頸。


    匕首上的鮮血沾在了元昇的脖子上,他分不清那股冰涼來自於誰。


    「景和?五年,三月貢院,我在貢院待了九天。九天後?,我的愛妻被?人橫刀奪去。」


    元昇渾身顫抖得可怕。


    「而我隻是一介寒門,哪怕我已經成了狀元,但是在你們這些世家眼底,我依舊什麽都不是。」


    鄭延齡收回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又劃了一刀。


    元昇顫著聲音道:「你是個瘋子。」


    鄭延齡垂眸看他,神情不帶一絲溫度。


    「我是瘋子,即便我是當今聖上欽點的狀元,我仍舊隻是螻蟻。」


    他盯著元昇,忽然又哭又笑,「你知道嗎,當她被?你擄去,我隻差一步,就跪到了太和殿前。」


    「那時候我想,即便不要這一身榮譽,不要這寒門炬火的稱號,我也一定要帶她走。」


    「可是就差那一步,孟韞潯站在了我的麵前,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指著我像指著一件貨物。」


    「她說,『你,我要了』。」


    鄭延齡想起當日孟韞潯的麵容,都會忍不住打顫。


    「她還說,讓我仔細掂量我爹娘幾斤重的骨頭?,可夠他們孟氏下?酒。」


    元昇顫抖著往後?退,想離他更?遠一些。


    「我出身寒門,娘為了幫我買筆墨,寒冬臘月幫人家洗衣裳,洗得手都裂了,」鄭延齡聲音變得飄渺,「我那日金榜高中,本想帶雙親看一眼這京城,可是那隻是我的奢望。」


    「在你們麵前,我什麽也不是,我救不了她,也救不了我。」


    「若是我執意帶她走,我的雙親便會粉身碎骨,那我還是人嗎?可是不帶她走,我何曾一日安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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