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頌一「哦」一聲,隨後朝著封言舟的方向單腳蹦了兩下。對方見狀馬上小跑起來:「你別動,我跑過來了。」


    他於是又停住。


    待人走近,舒頌一順勢接過封言舟懷裏抱著的爆米花桶,一手抱著,另一隻手則牽住了少年衣袖。


    以往他來都是獨自一人,這回是第一次和別人一起走進這家電影院,多少有些新奇的感覺。


    何況這個「別人」還是封言舟。


    找到放映廳,舒頌一帶著封言舟徑直往上走,在最後一排落座。


    訂情侶座是舒頌一的習慣。他不喜歡和陌生人挨在一起,情侶座的座位對於他一個人來說也足夠寬敞。


    但當真的和封言舟一起挨著坐下,他又覺得有些臉熱。


    情侶座中間是沒有扶手的,兩個人的腿再次挨在一起。


    封言舟放好可樂,又從舒頌一手裏接過爆米花抱著,電影這時候開始了,他微微低頭,壓低聲音說:「你吃嗎?」


    「嗯?」舒頌一似乎沒聽清。


    他於是又重複了一遍:「你吃嗎?」並從桶裏挑出一塊大的,遞到舒頌一麵前。


    第一次和別人來看電影,這個「別人」是封言舟,並且,封言舟這個笨蛋,似乎一點點也沒有感覺到氣氛的奇怪。


    舒頌一盯著那顆被舉到麵前的爆米花,隻覺得這一刻時間都凝固了。


    他喜歡這個人,這個和他同一性別、年齡小他三歲的人。但對方並不知情。


    他做賊心虛,忐忑不安,總覺得,事情不應該這樣的。


    他不應該順著封言舟的手去吃掉那顆爆米花。


    更不應該在吃完的幾秒鍾後,突然起身離席。


    「你去哪?」少年壓低的話音又絆住他離席的腳步。


    回頭,電影院的光線昏暗,舒頌一很難看清對方臉上的情緒,但能看見封言舟望著他時那雙亮亮的眼睛。


    「廁所。」舒頌一說完便走了。


    留下封言舟低頭看看自己方才似乎觸到對方唇瓣的手指,他張張嘴,又閉上。想說什麽卻又盡數咽下了。


    他本來隻是遞過去,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就著手吃掉。


    這舉動太親密了。


    不像是兩個男的之間會幹的事。


    手指指腹無意識地撚了撚。


    封言舟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有點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他回想舒頌一湊上來時落入他眸底的那兩瓣微張的唇,以及似乎是柔軟的觸感。


    ……不像是兩個男的之間會幹的事。但對象是舒頌一的話,他又覺得不會很討厭。


    因為舒頌一不是故意的,也沒有帶著任何目的。


    也許隻是意外吧。


    順著電影院的台階往下,舒頌一餘光裏掃到空無一人的影廳。


    早就過時的電影加上本就人少的午夜場時間,他們這個影廳沒有人也正常。


    喉結微動,他從台階往下跳的步子不停,心裏有些後悔出來看電影這個決定。


    身後也在這時傳來腳步聲。


    舒頌一沒回頭,隻是跳的步子更快了,心跳也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像是魚碰到熱油,對眼下獨處的曖昧環境無所適從,下意識隻想逃走。


    但胳膊卻在這時被人從身後拉住。


    「我陪你去。」封言舟低低的聲音傳來。


    舒頌一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腳步慢了,慢了,最後直接停下來。


    他站在原地不動了。


    「怎麽了?」看著眼前人突然站定的背影,封言舟一愣,下意識問。


    但舒頌一併沒有馬上回答他。那人頭低著,略長的髮絲垂下來,沉默數秒之後,突然回過身。


    看著眼前人的舉動,封言舟一時間手足無措,來不及等他再問什麽,就見舒頌一忽然抬腳往上走,與他擦肩。


    「你不去了嗎?」他趕忙跟上,小聲問。


    「不去。」舒頌一答。


    兩人又一前一後回到最後一排,封言舟跟在舒頌一的背後走,腦海中卻都是這人方才突如其來反常的舉動。


    他還想伸手去扶一扶那個一瘸一拐的傢夥,手伸到半路,又停住了。


    最後慢慢地垂回身側。


    舒頌一沒有回到原來的位置,半路就坐下了。


    這叫封言舟感到有些莫名。他剛想順著舒頌一一起坐下,又聽見那人開口:「你坐回去。」


    「不坐一起嗎?」他不解地問。


    舒頌一目視前方熒幕,沒說話了。


    感覺到對方的疏離,封言舟在原地站了幾秒,轉身繼續往最開始坐的位置走。


    餘光裏少年的身影漸漸退開,舒頌一盯著熒幕上的畫麵,電影裏的角色正一刻不停地說著話,他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垂在腿上的手一點一點捏緊,捏成拳頭,舒頌一皺著眉,討厭起自己的別扭。


    明明是他一個人在動心,一個人在想入非非。明明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曖昧的,美好的……可他又有點害怕。


    害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發現,被討厭。被封言舟發現了的話,對方不接受該怎麽辦?


    封言舟會覺得自己剛剛那個舉動冒犯了他嗎?


    胡思亂想之際,餘光裏,那個身影又默默地回來了。


    舒頌一有些錯愕地抬頭去看。


    隻見封言舟抱著可樂與爆米花,走到他身旁,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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