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嘴邊,卻又被他咽下。


    舒頌一低著腦袋,就差把下巴埋進胸膛裏,任封言舟一隻手捏著他手、另一隻手扶著他胳膊,像扶腿腳不便的老人過馬路似的,小心地帶著他往前走。


    臉和耳朵都很燙,他有些心虛地打鼓。腳步很飄,踩在地上時的痛感都變重了,從他受傷的那隻腳踝處明明白白地傳上來。


    這讓他走得有些歪七扭八的,一步撞到封言舟懷裏,一步又挪開。


    在第七下被舒頌一的頭髮蹭過脖頸之後,封言舟終於忍無可忍。他皺著眉停下腳步,抓著舒頌一手的力道也是一緊。


    叫那悶頭往前走的傢夥身影一頓。


    「幹嘛?」舒頌一奇怪地回頭看他一眼。


    這一眼卻把自己看得一愣。


    封言舟的耳朵有點紅,雖然不是很明顯,也不能排除是冷的。但是紅了。


    那句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封言舟沒說話,鬆了抓著舒頌一的手,直接走到人麵前蹲下。


    身後的人沉默著,他等了一會兒,說:「上來。」


    「……」


    「再這樣走要走到明天去了。」


    「……」


    「上來。」


    「……」


    封言舟還想說什麽,頭上突然一沉。


    悠米在他腦袋頂上叫了一聲。


    ……貓啊。


    將頭頂上的貓包拿下來在身前背好,封言舟剛重新做好接人上背的姿勢,就感覺到了舒頌一靠上來的重量。


    「背得動嗎?」舒頌一低聲而冷淡的話音從耳畔傳來。


    「……別小瞧我。」封言舟站起身,把人又往上掂了掂,穩穩地走出去。


    沒走兩步,他就感覺到背上那人原本搭在自己肩頭的兩隻手緩緩往自己頸前挪,然後慢慢地圈住,慢慢地收緊。


    舒頌一沒有被人背過,雙腳離地的感覺讓他很不安。


    下意識地把人抱緊後,他有些臉熱地想要同封言舟的腦袋保持距離,但姿勢變得很別扭。


    「靠著我吧,不然不太好背。」少年的話音傳來。


    他捏了捏自己微微有些出汗的手,想應一聲,但喉嚨幹澀,竟沒有發出聲音。


    隻是在沉默幾秒之後,將腦袋靠過去。


    舒頌一的頭髮很軟,蹭在封言舟的脖子和耳朵上,很癢。


    他微微蹙了下眉,但什麽也沒說,隻是喉結微動,將那陣癢意咽下了。


    畢竟這傢夥腳崴了要背都是他再三勸說,若是一講頭髮蹭得好癢,指不定又要從他背上下去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會這麽別扭的。


    封言舟垂眸看著路,背上的舒頌一很輕也很安靜。悠米在貓包裏已經睡了,小貓臉胖乎乎圓滾滾的。


    「舒頌一。」他喚了一聲。


    耳旁悶悶傳來舒頌一的一句「嗯」。


    「你心情不好嗎?」


    「還行。」


    「我不信。」


    「……別信。」


    「舒頌一。」


    「幹嘛?」


    封言舟又掂了一下背上的人,他呼出一口氣,把憋了許久的問題問出口:「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以和我說說嗎?現在休賽期了,沒有比賽打,不會影響到隊伍成績。」


    話音落下,背上那傢夥又沉默了。


    等待幾秒鍾,見舒頌一沒有回答自己的意思,封言舟想了想,又說:「如果是怕影響我的心態的話,現在你可以打消這個顧慮,因為我畢竟也是成年人了,會調節好情緒的。」


    「而且如果真的是因為關於我的事情讓大家都心情不好,我覺得我也需要知道。不然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大家頹廢下去,我也不開心,會覺得有壓力。我們是隊友不是嗎?所以,告訴我吧。」


    他一番話說得誠懇。


    舒頌一垂著眸,一字一句全聽進去了,他抿抿唇,道:「那兩個韓國人說我們遊戲打得很菜。說你很狂妄,之前和asg的前輩solo把別人暴打,不尊重前輩。他們說要教育我們……這些話你都不要往心裏去,是他們亂說。」


    「……就這些?」封言舟瞪了瞪眼睛。


    「嗯。」舒頌一點頭。


    封言舟不說話了。


    路上濕漉漉的,剛下過雨,偶爾會踩到不是很穩固的地磚。街邊到處是車水馬龍的聲音,有人行道過,分明不安靜,舒頌一卻覺得自己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耳邊隻有封言舟的呼吸。


    他講得還是太多了嗎,是不是應該再委婉一點,再講得不是那麽傷人一點……為什麽封言舟不說話了呢?


    「你……累嗎?」舒頌一又隨口找了個話題,幹巴巴地問。


    但依舊沒有得到回音。


    他絞盡腦汁,想著再說些什麽把方才的話題揭過,旁邊卻在這時路過一個妝容精緻的女生。


    女生看了他們兩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低頭看著手機擦肩而過。


    ……舒頌一卻覺得,自己的耳朵又熱了。


    他有點想從封言舟的背上下去,邊組織著語言,邊又嫌棄自己做賊心虛,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思想,太不正常。


    這麽想著,他抱著人脖子的手臂一點點鬆了,卻忽地又被封言舟一掂。


    「抱緊點,亂動會摔倒的。」封言舟說。


    舒頌一沒說話,隻是默默又把手臂緊了回去。


    他餘光打量著少年的臉。封言舟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有些走神,那雙大而圓的眼睛看著街道旁邊,從側麵看過去能看見長而濃密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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