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甄杳驀地回過神, 手裏的袖扣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反而是宋延辭將她的翻過來手心朝上,將袖扣還給了她。


    “我還以為剛才放回去了……”她舔了舔唇,“這真的是淥柏哥哥的嗎?”


    “嗯, 我應該沒看錯。這是前年媽送他的私人訂製款, 和一起送的其他東西有一樣的刻字標示, 是一個字母s。”


    “那你幫我看一看有沒有?”甄杳忙問。


    宋延辭接過去仔細端詳的這兩秒鍾對她來說顯得迷茫而漫長,其實她知道是其他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畢竟能讓人一眼認出來的私人訂製款式, 怎麽可能撞款呢?


    可是……


    “是他的, 背麵刻著s。”宋延辭又問, “你不知道這是他的嗎?”


    甄杳抿著唇默默搖頭。


    “怎麽回事?”


    本來這麽問隻是出於關心,但是看著小姑娘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宋延辭忽然明白裏麵或許有什麽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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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說的話就不用說, 不過要是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現在就可以問我。”


    少女臉上的神色格外複雜, 他一時間竟然也看不明白她在想什麽了。從前她向來心事都寫在臉上,很多時候瞞不住別人。


    “我這裏隻有一隻, 是……是被我從他袖扣上無意中扯下來的。想著要物歸原主, 才收在盒子裏。”


    “你這裏隻有一隻。不是一對?”


    “不是。”她搖頭。


    宋延辭沉默。他知道她在說謊,一些話甚至前後矛盾,但是現在顯然不適合追問。


    “另一隻應該還在他那兒, 不過讓傭人收起來了, 畢竟一隻沒辦法再用。你準備告訴他嗎?”


    “我會告訴他的, 不過,哥哥你能先別告訴他嗎?”甄杳試探道,“就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就好了。”


    “當然, 這是你的事,我不會幹涉。”


    她懸起的心回落了一點,一邊重新摸索著將袖扣放回去,一邊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哥哥,你來是有什麽事和我說嗎?”


    “是關於明天見許醫生的。”宋延辭溫和地答道,仿佛剛才那個小插曲並沒有發生過,“到時候讓司機送你來啟安,我會在醫院等你的。”


    “好,我知道了。”


    “晚上早點睡,養好精神,對於明天也不用太緊張,當成和朋友見麵聊天就好。”


    甄杳點點頭,又乖乖應了聲“好”。


    宋延辭幫著她一起把抽屜收好關上,然後扶著她站起來走回床邊坐下才離開。


    她往後仰靠在堆疊著柔軟枕頭的床頭,一隻手摸了摸另一隻手的手心。


    剛才握袖扣握得有點用力,邊緣硌得掌心有點疼,現在已經沒什麽感覺了,可是她卻還沉浸在“那個陌生人是宋淥柏”這件事帶來的衝擊裏。


    從前她就設想過,這份陌生的善意悄悄藏在心底就好,她也不會去找那個人,不會想知道是誰,不會想再見麵,被陌生人看見狼狽懦弱的一麵好像也不算太丟臉。


    但是那個人竟然是宋淥柏。


    所以他救了她兩次,一次是醫院窗邊打消她輕生的衝動,一次是把她從火坑裏帶走。


    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沮喪,但是那天的畫麵卻又一次在腦海裏重現——風聲、冷冰冰的消毒水味,攥住她後衣領的力道,還有他一言不發重重關上窗戶的動作。


    像溫熱的水淋在心尖,有什麽融化後向內塌陷。


    最近接二連三的衝擊已經把她的思緒攪得淩亂不堪,現在這事又成了新一把投進火堆裏的幹柴。


    甄杳雙手相疊,放在左胸口。


    “咚、咚、咚”,心跳的震動一點點波動傳遞到掌心,讓她輕輕長呼出一口氣。


    ……


    第二天到啟安的時候宋延辭果然正在門口等著,甄杳被他帶到精神科的診室跟許麗聊了好一會,結束後又被他親自送到門口。


    “哥哥?”察覺對方忽然停住,她茫然地喊了一聲。


    “司機不在,”宋延辭失笑,“淥柏來了,人應該是他打發走的。”


    甄杳一愣,一下就緊張起來。


    “肯定是來接你的,我送你過去吧。”


    說完,宋延辭牽著她走下台階,一直到門側私家車短暫停靠的位置才停下。


    “人交給你了。”


    “嗯。”另一道嗓音淡淡響起。


    兩個男人言簡意賅地完成交接,少女被妥善安置在副駕,甚至安全帶也有人親自係好。


    很快,車起步開走。


    “哥哥,你怎麽我有空來接我。”甄杳連聲音語調都有點不自然了。


    “今天不忙。”


    “……噢。”


    她從沒想過,就這麽坐在同一輛車內、坐在他旁邊都能讓自己緊張到心跳微微加速。


    那件事,要說嗎?


    宋淥柏既然當時救了她,再見麵時肯定認出了她來,這樣單方麵藏著掖著好像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哥哥。”


    宋淥柏開著車,分心回應:“嗯?”


    “我想問你一件事。”


    “問。”


    “你來宋家接我那次,不是你第一次見我吧?”


    原本姿態閑適地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忽然不動聲色地慢慢收緊。


    宋淥柏指腹輕輕摩挲方向盤表麵,視線透過擋風玻璃直視著醒目的紅燈,卻仿佛透過回憶在看別的什麽。他沉眉斂目地平靜開口:“為什麽問這個。”


    第一次見她?她想提那封情書?


    或許她會意識到“兩封”情書之間的聯係,但會直接當麵問他?不見得。


    “我這裏有一枚你的……”甄杳攥緊手,“你的袖扣。”


    她說完這句後,車裏很安靜。


    “袖扣?”


    “我還在住院的時候,在醫院走廊,你救過我對嗎?”萬事開頭難,繼續說下去比她想象中容易,“當時我不小心把你的袖扣扯下來了。”


    宋淥柏緩緩鬆開手,同樣是麵無表情,卻微不可察地鬆動。


    “你覺得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什麽?”副駕上的人顯然慌了,“我們、我們不是在說袖扣的事嗎?”


    “我還以為你想說第一次見麵。”


    “不是的。”甄杳幹巴巴地笑了笑。


    他兩句話都在強調“第一次見麵”,明明就是別有深意。可是他想暗示她什麽呢?


    她沒勇氣深想,眼下也沒工夫深想。


    “那次是你救的我,對嗎?”


    “救?”宋淥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是我。”


    已經確認的事得到他親口證實,甄杳心裏五味雜陳,但已經比昨天鎮定了許多。


    “之前沒機會說,我也以為自己不會有機會說。”她訥訥,“謝謝你當時拉住我,我那時候太衝動了。”


    讓他見識到自己那麽衝動、不理智且懦弱的一麵,其實她覺得很丟臉。


    男人沒說話,忽然,車驀地駛向右前方,然後平穩地停在路邊。


    發動機熄滅,車窗外是駛過車流的隱約嘈雜聲,反襯出車內絕對的安靜。


    呼吸在一片靜謐中清晰可聞。


    “袖扣還留著?”宋淥柏問。


    甄杳默默點頭,“還留著。”


    “為什麽留著。”


    她咬緊唇,訕訕地竭力找了個理由,“當時沒想到會失手抓下來,想找機會物歸原主。”


    “不是說以為不會再見麵?”


    前後矛盾的話被對方毫不猶豫地拆穿,甄杳一窘,啞然片刻後才低聲道:“那也不能隨便扔掉吧。另一隻你還留著嗎,我把我這裏的還給你,物歸原主。”


    “我關心的是袖扣嗎。”他平靜的嗓音沒什麽溫度,“物歸原主不如物盡其用,就放在你那裏,讓它時時刻刻提醒你別再做這種蠢事。”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當時我隻是……沒想明白。”


    “你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說來聽聽,現在想明白了什麽。”


    甄杳沉默半晌,“爸爸媽媽他們不會想讓我去死的,他們想讓我活著。”


    不然也不會在撞車後,還掙紮著喊她的名字,轉頭來看她最後一眼。


    “他們慶幸你生還,你卻在抹殺這份慶幸。”宋淥柏語氣冷淡而嚴肅,“讓自己身處痛苦或許是贖罪的方式之一,但對愛你的人來說這不是贖罪,是酷刑。”


    “對你的父母是這樣,對我——”他難以察覺地停頓一下,“對我們來說,同樣。”


    她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從前用來勸慰自己的話,第一次被人以毫不留情的言辭重重塞進腦海裏。


    “哥哥……”


    宋淥柏卻繼續將這些冷靜到近乎殘忍的句子說給她聽。


    “就像失明不是你的□□,也不是你能用來減輕負罪感的工具。與其他人無關,它對你來說永遠是無妄之災。”


    甄杳忽然覺得自己像是犯了錯被推上講台的壞學生,錯誤被赤.裸裸地撕扯開。


    如同悄悄和同學說羨慕生病不用上課的同桌,並偷偷淋雨企圖達成生病的目的,卻被老師老頭,並發現了前因後果。


    這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問題,都被他不容反抗地揭開。


    這衝擊使她血液不自覺上湧,頭也因此而脹痛起來,額角和後腦還一陣陣地抽疼。


    她頭靠著椅背,轉過臉朝著窗外咬唇忍耐,不想被駕駛座上的人看出端倪。


    過了會兒,不適才隨著褪下的血液散去,宋淥柏的聲音再一次在車裏響了起來。


    “沒有人會對你說這些,我寧願做這個惡人。”


    “你說的對。”甄杳揪緊衣裙下擺,內心遠沒有勉力營造出的平緩語氣這樣輕鬆,“除了你,不會有人再對我說這些。”


    “但你必須清楚,說這些不是為了指責。”


    說完這一句,宋淥柏停頓半晌。


    他當初以為那隻是偶然一次善心大發與心軟,後來發現那隻是個開始而已。


    “就當我是在心疼。”重新發動車子的一刹那,他淡淡道。


    ……


    從那天把她從啟安接回老宅之後,宋淥柏又忙碌了起來。過了兩天,甄杳從新聞報道裏得知宋氏的投資項目獲得初步成功的消息。雖然是初步,但獲益與前景已經震撼了許多人,輿論風向頓時改變,股價也一路上漲。


    她聽到消息的那一刻狠狠地鬆了口氣,忍不住替他也替宋氏高興。


    隻不過陸霜琦再次來老宅的時候也和她提起了這件事,言辭間都是讚歎和仰慕之情,聽得她坐立難安。


    甄杳從不知道自己的獨占欲會有這麽強,強到甚至不能忍受別人仰慕崇拜的口吻,這種念頭甚至讓她自己都覺得害怕。


    她覺得這樣不好,可是卻又沒辦法控製。


    “陸老師,上次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她格外難受,閑聊時隻好提起要電話號碼的事,希望能借此讓自己冷靜一點。


    “沒什麽,”陸霜琦笑了笑,“忘了給你說了,那天我和周姨打電話聯絡,她把宋少的號碼給我了。”


    “……是嗎。”甄杳一愣,接著僵硬地彎起唇角笑了笑,“那就好。”


    陸霜琦待了半個上午就走了,並沒有留下吃午餐。飯後甄杳躺在一樓落地窗邊的躺椅上睡午覺,卻遲遲無法入睡,腦子裏像是塞著一團又一團的棉花。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的。


    甄杳睡得不□□穩,卻斷續地做了幾個片段式的夢,夢裏她雙眼是能夠看清東西的,隻不過被困在了學校圍牆的牆頭上,一封粉色情書被急於“毀屍滅跡”的她隨手一扔,正好落在路邊某輛車的車胎旁邊。


    她沒多留意,正苦惱於被掛住的百褶裙裙擺。


    忽然,麵前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停在了不足半米遠的地方。明明是她俯瞰他,可是對方的氣勢卻顯得兩人之間的狀態恰恰相反。


    她努力想看清男人的臉,可是看不清,總像縈繞著一層白霧。


    他抬起手,指間夾著薄薄的粉紅色信封,開口時似笑非笑。


    “這是你給我的?”


    “如果是你給我的,我就同意。”


    甄杳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就在她焦急萬分地想要張嘴出聲的時候,畫麵陡然轉變,所在的地方變成了醫院冷風縈繞的窗邊。


    這一次依然有人從背後拉住她,那人身上透露出檀香木與柏樹木氣味的蹤跡。


    慌亂中她扯下他的袖扣,他附在她耳邊低笑,溫熱呼吸若隱若現地掠過。


    “喜歡?送給你了。”


    對方說完便要毫不留情地抽身離開,她想也沒想,慌慌忙忙就轉身想將人拉住,結果卻撲了個空,急得她渾身驟然一輕。


    一瞬間,夢境跌落回現實。


    陽光正暖融融地包裹著她,一點點喚醒了她的思緒。


    ……原來是做夢。


    甄杳慢吞吞睜開眼,本以為視野中會是熟悉的昏黑,然而卻是一片略顯淺淡的白,像是直視陽光強烈處太久的“後遺症”那樣。


    她一怔,下一秒手忙腳亂地撐身從躺椅上坐起來,眨了眨眼努力盯著某一處想要聚焦視線看清。


    眼前像相機對焦那樣從模糊無限趨近清晰,讓她兩隻手都不自覺地攥緊了。


    可是在足以清楚視物的前一秒,這種好轉又驀地消失,視野又迅速跌回沉重的黑。


    甄杳不死心地重新眨眼重複剛才的步驟,可是卻無濟於事。


    剛才的曇花一現就像是幻覺,好像從沒發生過。


    她呆呆地保持著現在的姿勢坐了好一會兒,最後無比沮喪地塌下肩背的挺拔弧度,捂著臉懨懨地窩回躺椅上。


    第二次,這是第二次短暫地複明。似乎沒有什麽特別具有衝擊性的事作為誘因,一切平平無奇,毫無規律可循。


    這讓她想盡力重現剛才的情形都做不到。


    這周再次去看醫生的時候,甄杳把這件事給許麗說了,對方有點驚訝,“距離你上一次出現這種現象其實並沒有距離很長時間,而且導致兩次複明的誘因也不太一樣。你確定這一次複明前沒發生什麽刺激到你的事嗎?”


    “午覺的時候做了幾個夢,算嗎?”


    “夢?能和我講講嗎?”


    甄杳猶豫了,沒有立刻開口,過了會兒才說:“隻有一個夢和那次事故有關,是我康複期時站在窗邊想要輕生,被一個人給救了。”


    許麗精神一振,“那個人,你認識嗎?”


    “認識。”麵前的少女語速有些慢,看得出是想努力告訴她實話,“其實……這個夢是現實中發生過的,隻不過最近我才知道當初救我的人是誰。”


    “夢裏這一次,你知道對方的身份嗎?”


    “知道。”


    許麗神情舒緩些許,笑了笑,輕聲道:“這個人一定對你很重要吧?”


    “……是的。”小姑娘臉頰微紅,表情還努力保持平靜鎮定。


    “能不能和我說說他?”


    甄杳微窘,這怎麽說呢?許醫生和宋淥柏見麵太容易了,如果她說的太外在太細致,對方肯定很快就能知道她說的是誰。


    但是她又驀地又了傾訴欲。這些事她從沒對人說過,連薑聆也沒有,憋在心裏似乎越憋越亂了。


    “我覺得……”她鼓起勇氣開口,“他其實是個很溫柔,隻是外冷內熱的人。”


    麵對著安靜傾聽的許麗,她斟酌著說了許多。


    許麗傾聽的同時留心觀察著麵前人的表情,細心捕捉到了她臉上的每一分依賴、仰慕,甚至於……


    她頓時恍然地笑了笑。


    原來如此。


    “許醫生,”說完之後,甄杳後知後覺不安地確認,“我們談話的內容,是絕對保密的對吧?”


    “當然,這是作為醫生的職業操守。”


    她徹底放下心來,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能感覺到你對複明的事有些心急,但是還有些矛盾的抗拒。原本我很擔心這會影響你的心態或者康複的進程,今天聽你說了這些之後反而沒這麽擔心了。”


    “為什麽?”甄杳一愣。


    許麗笑道:“對你特殊的這個人,能做到許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甄杳有些怔愣,許麗隻點到為止地說了這麽一句,而她也鬼使神差地沒有問下去。


    從醫院走出去時,她一直有些提心吊膽,擔心宋淥柏又會過來。好在最後確認接她的是司機,否則在和醫生說了那番話後,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想到他上次來的時候說的那句“心疼”,她心跳立刻又有些失控。


    之後幾天甄杳都沒有再出現過短暫複明的跡象,唯一的好消息是她從新聞報道和宋延辭口中聽到了許多關於宋氏的好消息,無一例外都在說這項投資有多麽成功,而其他想緊隨其後的企業卻已經完全失去了先機與大麵積的市場。


    至於當初與宋氏惡意競爭的對手,則在這場對峙中全線崩潰。


    高興之後,甄杳又一天比一天緊張。


    因為按照之前的約定,宋淥柏忙完這件事後就要帶著她去周譽時名下的度假山莊,不管山莊裏有沒有其他人,但在她眼裏就是他們兩個人獨處。


    越想這件事她就越緊張,甚至希望能再感冒發燒一次,讓這次出行不了了之。


    結果是直到出發那一天,她還健健康康的什麽事也沒有。


    “開車大概一個半小時,”車子起步駛入路麵,駕駛座上的男人開口道,“中途我停兩次讓你下車休息。”


    甄杳一隻手揪著安全帶,乖乖“嗯”了一聲。


    前半個小時她腦子裏很亂,後來隻能強迫自己什麽也不要去想,放空思緒。


    然而放空的後果就是容易犯困。


    出於逃避眼下情形的心態,她很積極地往後靠在椅背上,同時臉朝向車窗的方向閉上眼,打算把剩下的時間都睡過去。


    宋淥柏似有所感地側目瞥了一眼,抬手將空調溫度又調高一度。


    依然是一個人沉默地開著車,但心境卻和從前完全不同。更何況他們要單獨待好幾天,有的是時間,這一個小時並不算什麽。


    他盯著擋風玻璃外的路況,唇角難以察覺地輕輕一抬。


    一個小時後,車在目的地停下。


    宋淥柏鬆開方向盤,轉身想將身側的人叫醒,目光觸及她睡顏時卻倏地停頓。


    長長的眼睫乖順地垂下來,呼吸均勻,臉頰因為睡眠染上了一層淺紅,陽光覆蓋其上鍍一片暖色,一切美好得像一幅畫。


    他垂眸無聲注視,胸腔變得熱而暖。片刻後視線下移,定在飽滿的粉色唇肉上。


    於是暖意醞釀成了無法宣泄的衝動。


    目光漸漸晦暗,眼底仿佛是背陽處的山穀,是光線無法蔓延而至的蔭翳。


    宋淥柏凝視良久,腦海裏都是它被擠壓到微微變形的模樣,如同瑩潤欲破的漿果。


    他想到了第一次看見她在自己車內睡著了的樣子,以及那之後的許多次。每次她都一副不設防的模樣,不清楚他才是最該提防的人。


    領口領帶係得整齊,他喉結輕輕上下滑動。


    半晌,他終於一點點慢慢俯下.身,將過去不止一次的想象付諸實際。


    他一手撐在她頭頂的椅背頂端,成為了一片逐漸吞.噬覆蓋她的巨大陰影,驅散了所有沒過她的陽光。


    少女呼吸綿長而甜蜜,漸漸與他的相交織。


    宋淥柏眼眸半垂著,目光一錯不錯,光明正大地覬覦著。


    腦海中有一道聲音叫囂著讓他吻下去。


    他撐在她頭頂的手臂微屈,將身形壓得更低,直到那抹淺粉色近在咫尺,隻要再一低頭就能擷取。


    忽然,和他交織的那束呼吸微弱地一顫。


    就在雙唇即將觸碰的一刹那,他驀地抬眸,看向她顫動的眼睫。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溫泉預告,既然獨處了就來一把刺激的好吧哈哈哈哈哈哈


    二合一來啦,相當於把今天的更新一起發了,因為今天下午和晚上都要出去,可能不會另外發更新了,明天更新章~


    感謝在2020-10-24 22:54:43~2020-10-26 12:27: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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