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側過,將偎在懷側的人抱住,不斷收緊臂彎。


    他從來什麽都不懼,朝局,爾虞,算計,死亡。


    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怕了。


    他怕朝局動盪,怕爾詐我虞,怕明槍暗箭的算計,更怕,不可預料的死亡。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此言誠不欺。


    他隻能不斷地抱緊懷裏的人,以此暫得安定。


    寒夜寥寂。


    耳旁又響起於彬的話——


    「殿下,適才當著太子妃的麵,微臣不敢明說,但現在微臣不得不告訴殿下,方才把脈,殿下脈數而澀,濕熱內蘊,阻滯氣機,恐怕是中毒之象!」


    「此毒微臣從未見過,隻能嚐試為殿下解毒,但隻怕絕非一日之功,可若是三個月之內,殿下不能解此毒,隻恐到時……將血沖而亡啊!」


    第236章


    大公主府之事塵埃落定,也意味著宮變一事終於徹底揭過。


    趕在年前,一切該處置的都處置完畢。


    轉眼到了除夕。


    年夜宮裏有宮宴,雖然江訣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是今年的年夜似乎和以往不同。


    經歷過江煜的事,如今過年眾人還能好端端地聚在一起,這場宮宴仿佛比往年多了幾分溫情。


    或許人總是這樣,隻有失去過一些,才會覺得能留下的已然十分可貴。


    在這一點上,江訣在小妻子身上感觸得更加深些。


    以前覺得這樣的宮宴虛偽厭煩,但小太子妃經歷過皇陵生死一線,他自己如今更是身中奇毒,或許命不久矣……所以,即便是這樣虛偽厭煩的宴會,他也倍加珍惜。


    程綰綰卻還根本不知道男人中了毒。


    於她而言,這回在永安陵死裏逃生,還能活著過這樣一個熱熱鬧鬧的、和男人在一起的除夕,已經很圓滿了。


    皇後的精神也好了很多。秦昭派去的人已經找到江婉筎,五公主一切安好,就要回來了。


    隻是達烏圖離京都太遠了,再是緊趕慢趕,也來不及趕回來過年了。


    但人還好好活著,對皇後來說,就是極大的幸事了。


    宮宴沒到一半,皇帝就覺得乏了,先離宴回宮休息去了。


    對皇帝來說,到底闔家團圓的家宴上少了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註定要在史書上遺臭萬年,皇帝心裏怎麽可能完全不在意。


    更別說,大公主江紜和五公主江婉筎也都不在。


    皇帝就這麽兩個女兒,一個被自己的兒子差點害死,另一個被自己的兒子害得貶為庶人,從此隻能粗衣布食,遠離市井。


    想起來,都是痛。


    但是這種事,旁人也安慰不了,隻能等時間抹平。


    這個除夕宮宴,熱鬧是熱鬧,但眾人心底也都有些唏噓,是以皇帝一走,明顯宮宴就一時冷清了許多。


    約摸比以往早了小半個時辰,宮宴就散場了。


    散場得早也好,江訣想回去和小妻子單獨多待一會兒。


    不過才散場,江丞就過來了,叫住江訣。


    「太子皇兄。今年除夕宮宴結束得真早,太子皇兄回去有事嗎?要是沒事,臣弟倒是想去東宮一趟,不知道太子皇兄方不方便。」


    江丞說著,特意看了程綰綰一眼。


    程綰綰莫名。


    江訣:「……你有事?」


    江丞笑著點頭:「太子皇兄還欠臣弟點東西,臣弟想去討要。」


    江訣:「……」


    江訣完全想不起來,看著他。


    江丞無奈:「太子皇兄果然不在意。之前太子皇兄命人給臣弟以箭傳信時,信倒是傳到了,可那箭矢也把臣弟的紫檀木桌案射了個深坑。怎麽說臣弟也是為太子皇兄救了皇嫂,這紫檀木的桌案,皇兄總得賠給臣弟吧?」


    江訣:「……」


    程綰綰:「……」


    這大除夕的,江丞攔住兩人就為了說這個,就為了張紫檀木桌子?


    或許兩個人的表情太過一致且泄露心裏的念頭。


    江丞攤手:「這馬上就是新年了,舊年債,舊年了,太子皇兄總不會要欠到新年正月裏去吧?到時正月裏臣弟登門拜年,順便討債的話,是不是不太吉利?還是太子皇兄要當著皇嫂的麵賴臣弟的帳?」


    江訣:「……」


    程綰綰眨巴眨巴眼。


    八皇子不像來要債的,像故意來討男人嫌的。


    這次數多了,程綰綰也感覺到了,八皇兄這人有意思,好像就喜歡和男人別苗頭,仿佛討男人的嫌是他人生的一大趣事。


    不過往年好像其餘皇子也都不會登東宮的門拜年的,今年過了,八皇子新年裏要登門拜年嗎?


    程綰綰思緒正胡亂飄遠,就聽見一旁木著臉無語了半天的男人冷冰冰、硬/邦/邦地開口:「誰賴你的帳。等會兒孤回去就叫人把新桌案給你送過去。」


    「那便好。」江丞笑眯眯,「太子皇兄,也是紫檀木的嗎?」


    江訣:「……」


    江訣沉口氣:「是。」


    江丞繼續眯眯笑:「好,那就多謝太子皇兄了。」


    八皇子這才走。


    江訣牽著程綰綰也準備出宮去。


    程綰綰一邊走,一邊打量男人的臉色。


    仿佛有點黑。


    她正要開口寬解一兩句,男人突然嗤笑一聲。


    程綰綰愣了愣,又見男人的臉色一點都不黑了,薄唇勾了幾分戲謔輕嘲的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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