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囚徒多數帶傷,傷口鮮血淋淋,似被強酸腐蝕。即便是擁有強大恢復力的蟲族和獸人,對這種傷口也毫無辦法。


    穀緒是唯一的例外。


    巨型狼蛛的毒和蛛絲對他毫無作用,狼蛛群反而遭遇屠殺,腦子還被嫌棄味道不好。


    萊格脫下外套揉成一團,捂住受傷的臉頰。毛髮和皮膚被毒液腐蝕,傷口火辣辣地痛,註定會留下大片疤痕。


    裏昂拖著一條腿走近,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簡直就是流年不利,多災多難。


    數名獸人跟在兩人身後,各個帶傷,有一人缺失半隻手掌,露出森白的骨頭。


    他們很不幸,得不到治療地話,畢生要受毒液折磨。可比起死去的囚徒,他們又稱得上幸運,至少還活著。


    異人和蟲族走在獸人身後,比平日裏更加沉默。


    他們在巨型狼蛛的襲擊中遭遇衝擊,眼睜睜看著同族被拖走卻無能為力。


    尤其是蟲族,自詡為星際捕食者,龐大的族群鋪天蓋地,動輒吞噬星係。不想今日遭遇危機,連自救都變得艱難。


    穀緒走在隊尾,手指纏繞一根蛛絲,屬於銀腹狼蛛。


    雙方本無交集,頂多稱得上「室友」。後者卻像是認準了他,自動自覺爬到他的口袋裏,堅持與他共進退。


    走廊大麵積坍塌,一段路完全塌陷,現出黝黑的地道。


    換做平時,這樣的距離能輕鬆躍過。今時不同往日,囚徒各個帶傷,有的斷了手腳,想跳過去難如登天。


    「用柵欄。」


    看守們就地取材,扳倒金屬柵欄和斷裂的牢門橫架在一起,又移來蛛絲進行綑紮,迅速搭建起橋樑。


    「快點!」


    看守們不斷催促,習慣性地揮舞著槍托和電棍。


    囚徒們一個接著一個踏上金屬橋,中途加快腳步,陸續抵達對麵。


    監舍的大門突然開啟,法烏提去而復返,傳達監獄長的命令:「開啟診療室,帶他們過去。」


    診療室?


    囚徒們不敢相信,看守們也感到吃驚。


    「監獄長的命令?」


    「不錯。」


    法烏提給出肯定回答,並再三強調馬上帶人過去。


    看守們麵麵相覷,鑑於法烏提的身份,不認為他會說謊。當即分出半數押送囚徒,將他們送往診療室。


    遭遇巨型狼蛛入侵,第一至第五層監舍的通道全部關閉,所有人不允許進出。直至警報解除,通道才重新開啟。


    彼時已過正午,午餐時間早就結束。依照慣例,錯過時間隻能餓肚子。


    但事有例外。


    「午餐時間延後一小時。」


    監獄長下達命令,穀緒等人去往診療室途中,其餘監舍內的囚徒正陸續進入餐廳,排隊領取晚來的食物。


    今天的餐食依舊是黑麵包,又幹又硬的燉肉,以及滋味寡淡的豆子。


    眾人飢腸轆轆,再差的食物也會大口咀嚼,隻為填飽肚子。


    安娜、烏韋和喬分別關押在監獄第三層和第四層。巨型狼蛛入侵時,他們沒有正麵遭遇襲擊,隻是不能離開監舍。


    三人領取到食物,習慣性地搜尋位置,坐到了一起。


    透過明亮的窗口,安娜發現走過操場的隊伍。


    她立刻停下勺子。


    「裏昂?」


    烏韋和喬也抬起頭,透過玻璃窗看向室外,正瞧見滿身狼狽的裏昂,一瘸一拐走在隊伍中。


    「怎麽回事?」


    「之前的警報是巨型狼蛛。」


    「都是一層的人。」


    「隻有這些,其餘人呢?」


    想到唯一的可能,三人頓時陷入沉默。


    這些人各個帶傷,看樣子傷勢不輕。其餘人的情況隻可能更糟,應該是再也無法出現在人前。


    凡是坐在窗邊的囚徒,此時都陸續停下動作,沉默地看向室外,目光閃爍不定。


    餐廳二樓靠窗的位置上,銀髮囚徒與一名棕發青年對麵而坐。


    後者容貌俊秀,手腳纖長,脖頸和手腕上套著金屬環,與前者一般無二。右眼前架著一隻單片鏡,鏡麵反射冷光,遮擋住近似蛇類的豎瞳。


    「就是他?」青年聲音清亮,極容易迷惑人心。


    「對。」銀髮囚徒單手撐著下巴,用勺子攪動盤中的豆子,一顆顆壓扁,「他免疫巨型狼蛛的毒液,身上還藏著一隻銀腹狼蛛。有趣地是,他咬過巨型狼蛛的腦子。」


    「咬了狼蛛的腦子?」棕發青年感到不可思議,「嚴珣,你確定不是在說笑?」


    「當然。」嚴珣眺望操場,目光鎖定穀緒。後者直覺敏銳,猛然間抬起頭,精準捕捉到他所在的位置。


    嚴珣挑了下眉,不介意對方能否看清,綻放明媚的笑容。隨即丟開手裏的勺子,淡粉色的指尖點了點右側嘴角,「我和喻非到時,他這裏還掛著狼蛛的腦漿。」


    棕發青年的表情有瞬間空白,單手摘下鏡片,捏了捏鼻根,右眼的豎瞳極限收窄。


    「不懼怕狼蛛的毒液,以腦漿為食,力量驚人,能夠摧毀精神力。」他提起鏡片邊緣的細鏈,指尖凝出透明的細流,沖刷過鏡片上的灰塵,重新架在眼前,「倒像是傳說中的不死族。」


    話出口,又被他自己否定。


    「不死族早就消失,這個猜測太過荒謬。」


    嚴珣不置可否,再度看向窗外,操場上的人已經消失。他重新拿起勺子,將盤中的豆子碾壓得更碎,意味深長道:「雲霽,最不可能的答案,或許才是真實。正如總指揮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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