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三個人全都毫無形象地癱在炕上,好一會兒都沒有動。


    這種吃撐了的感覺,實在是太久太久沒有感受過了。


    “娘,咱明天還這麽吃行嗎?”


    二妞一個翻身,趴在了尹小滿的身上。


    尹小滿拽了拽她的小辮子正要答話,就聽到外麵有人在喊叫。


    “青耘家的,青耘家的,電報!”


    一個男人將外麵的院門拍得啪啪響,粗著嗓門大聲的喊著。


    尹小滿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聲音應該是村部文書的。


    平時村子裏有個什麽事,全都是他在通知。


    文書的聲音很大,不等尹小滿應聲,周圍的人家就全都聽到了。


    這年頭,沒有急事誰家也不會發電報。


    聽到動靜,四鄰們都忍不住探出了腦袋。


    受這種緊張情緒影響,兩個孩子也著了慌。


    “娘!”二妞緊緊抓住尹小滿的衣角,眼神裏全是驚恐。


    大寶沒有說話,隻是死死的抿著嘴,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後。


    尹小滿蹲下身子,在二妞的腦袋上揉了揉:“沒事,娘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轉頭看向大寶,將手放在他的下頜處,衝他命令:“張嘴。”


    大寶下意識的鬆開了被他咬得都現出了血印子的下唇,尹小滿撫了撫,這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小臉:“不怕,娘去去就回。”


    說得大寶臉上瞬間現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安撫住兩個孩子,尹小滿跟著文書出了家門。


    雖然她完全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可心裏卻並沒有表現出的那麽淡定,她也有點緊張。


    高崇前天才來過,說和沈青耘商量好了,那邊隨軍申請一批準,這邊就給他們買車票。


    這種情況下,發什麽電報?


    別不是——隨軍報告出了什麽問題?


    尹小滿的心裏一直敲著小鼓,可是從臉上卻一點看不出。


    如果什麽事都能輕易的讓人從她的神情裏看出來,那她這麽多年在宮裏,可不就是白混了。


    到了村部門口,迎頭遇見了從對麵匆匆趕過來的老支書。


    當初尹小滿嫁給沈青耘,就是他給牽的線。


    所以對她,老支書就像是多了一份責任,總習慣性的多操心一點兒。


    “滿啊,聽說青耘發電報了?你看見沒,裏麵說的啥?”


    大老遠的,支書就衝著她緊張地問道。


    “還沒呢,三爺,我這不是也還沒進去嗎?”


    尹小滿對他微微一笑,語氣難得的柔軟謙和。


    “也是。”


    老支書點了點頭,用手指了指屋子:“走走走,一起去看看,別不是你隨軍的事兒有啥變故。”


    高崇來來回回好幾趟,之前尹小滿還按照要求去村裏出過政審材料,所以她要去隨軍的事兒,在村裏早已不是秘密。


    看樣子,老支書特意跟過來,也是和尹小滿一樣的擔心。


    看這事連老支書都驚動了,文書的態度頓時比以前好了很多。


    他小跑著進去,拿了一個本子出來先讓尹小滿簽了字,這才把一個薄薄的信封遞給了她。


    這是尹小滿第一次見電報,她自然也是好奇的。


    將那白色帶透明紙的信封拿在手裏,正反翻看了好幾遍,她才在最靠近右邊的地方找到了一個隱隱開口的位置。


    電報的字數並不多,隻有短短的一行:“勿帶行李已備齊注意安全”。


    中間連個間隔的符號都沒有。


    尹小滿皺了下眉,卻並沒有說話,而是盯著那沒有見過的鉛印字跡看得很是仔細。


    旁邊的老支書湊過來,一字一頓的將那一行字念了一遍,然後頓時歡喜得舒展開了眉眼。


    “滿啊,你可真是個有福氣的,這青耘知道疼人啊!”


    身為兩人的介紹人,老支書忍不住的想要顯擺。


    他指著電報朝旁邊的文書一臉得意的炫耀。


    “你看看,你看看,除了青耘,你啥時候見過這麽體貼的人?這媳婦,兒女還沒去呢,就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


    還專門打電報過來說不讓帶行李!


    嘖嘖,這還不是心疼小滿,怕她拿著東西,再帶著孩子在路上受罪?”


    “可不是!”


    文書極為捧場的附和道。


    “要不人家青耘能當大官呢!知道疼媳婦就不說了,看人家這有多大氣!


    就這點事兒,還專門發個電報,還寫了這麽多字!這一個個的,都是錢啊!”


    倆人說得熱鬧,話題的中心尹小滿卻沒有吭聲。


    這倆人說的那些個,她都是不懂的。


    她知道發電報要錢,可並不知道是按字收費。


    要知道剛才看著那行字的時候她還忍不住的想,那人一定是個粗魯的莽夫,連個行文格式都不知曉。


    就這麽直通通的一行,連個斷句都沒有。


    如今看來,倒是自己錯怪了他。


    這一刻,尹小滿心裏忽然就對那個沒有見過麵的男人多出了幾分好奇。


    想要看看這被人讚不絕口的沈青耘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雖然沈青耘專門發電報過來說什麽也不用帶,可那——必不可能。


    除了笨重的家具,被褥實在沒法拿,連鍋碗瓢盆尹小滿也細細的打了包,準備全都帶過去。


    這倒也不是她刻意的想和誰打擂台,而是——


    如果不把東西帶全一點,她到時候又要如何解釋那些放在倉庫和屋子裏的吃喝用品呢?


    知道他們要走,這段時間沈家老兩口來得更勤了。


    不光給他們送來了糧食,還有老太太親手做的鹹菜,曬的菜幹。


    老人家不知道又從哪兒尋摸來了碎布,細細的給她二兒親手做了好幾雙鞋墊。


    這些,尹小滿都沒有推辭。


    每次都是當著老人的麵,鄭重的放進行李裏。


    看得老頭,老太太心裏都舒坦極了。


    和這個二兒媳接觸越多,倆老人對她就越喜歡,也越是為之前她受得那些委屈而感到不安。


    雖然尹小滿從來沒有在他們麵前說過劉春霞一個“不”字,可是有她對比著,倆人對於那個大兒媳就愈發的看不上了。


    或許是“遠香近臭”?


    在知道二兒媳居然願意為了兒子去那麽荒僻不安全的地方隨軍,沈家公婆對尹小滿簡直是一萬個滿意,隻恨不得能把心都剖給她。


    於是看劉春霞就更隻剩下了嫌棄。


    這人吧,要是看誰不順眼了那就事事看不過去。


    以前老兩口隻想著免生閑氣,隻要劉春霞不太過分就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現在有尹小滿比較著,他們就覺得這大兒媳需要修理修理。


    於是第一件事就是張金鳳收回了做飯權。


    這個年代,掌管著家裏的糧袋那就基本上算是掌握了家裏的話語權。


    以前張金鳳身體不好,劉春霞又幹活利索,家裏的飯就全都是她下工了回來做。


    而現在張金鳳一句:“老大家的做飯太難吃,倆孩子都餓瘦了”,就直接將灶屋的鑰匙給要了回去。


    那米麵糧油,劉春霞就再也控製不住了。


    至於再去公社幫忙取錢的事兒,她更是想都不用想。


    偏偏現在的劉春霞,其實已經沒有之前那麽敢鬧騰了。


    上次尹小滿當著知青哭訴的那番話,即便家裏沒有人說,也還是傳了出去。不僅傳遍了全村,連隔著幾十裏山路的她娘家那邊的村子也都有人知道了。


    她苛待公婆,欺負弟媳的名聲已經坐定了。


    這還不算,還被扣了一個虐待軍屬的大帽子。


    劉春霞表麵上不顯,可心裏總還是怕了的。


    這年月,但凡被扣了帽子,就絕非一件好事。


    她也開始擔心萬一再惹惱了尹小滿,哪天跟她對著幹,自己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對於婆婆借題發揮收了她的管家權,她隻能咬牙忍了。


    於是,即便眼看著老兩口恨不得把家都搬空了,她的心都快要跟著爛了,也毫無辦法。


    劉春霞的糾結尹小滿不知道,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此刻的她正在琢磨著準備火車上要吃的東西。


    其實她本來也沒有太重視,可擋不住公婆還有高崇的各種忽悠——


    什麽車上人特別多,坐下來就動不了啊!


    什麽車上東西特別貴,一個饃饃就得老多錢,根本吃不起啊!


    讓她覺得如果不好好準備,他們娘仨肯定會被餓死在火車上。


    於是,尹小滿難得的精了心。


    好在,這段忙碌的日子總算過去,終於到了要離開的那一刻。


    告別了不停抹淚的老兩口,尹小滿帶著倆娃坐上了村裏特意派來送他們的騾車,來到了和高崇約定好的縣火車站。


    因為擔心她沒有出過遠門,沈青耘不知道怎麽和高崇商量的,讓他決定提前結束休假,和他們一起返回部隊。


    這也是尹小滿並沒有老兩口那麽緊張的原因。


    騾車剛剛在火車站入口的地方停了下來,高崇就不知道從哪兒跑了過來。


    “嫂子,這是你的票。”他說著,將一張車票遞到了尹小滿的手裏。


    然後一邊伸手去車上抱孩子,一邊笑著繼續說:“還有半個鍾頭火車才來呢,不用著急,反正咱也沒什麽行李,不用那麽趕,慢慢上車……”


    說話間,大寶二妞已經被先後抱下了騾車,而高崇的目光終於落在了之前被擋在他們身後的那些行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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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瞠目結舌,嘴裏的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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