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要說什麽?”尹小滿主動問道。


    張金鳳沒說話,而是將手伸進了懷裏,在棉襖內裏的口袋裏摸了半天,然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兩個還帶著體溫的雞蛋塞進了她的手裏。


    “打個雞蛋穗,給倆孩子吃點,你自己也吃點。”


    說完,張金鳳歎了口氣,捏了捏尹小滿的胳膊:“看你瘦的。別硬撐,沒吃的了就去找爹娘要,別搭理你大嫂,我們還沒死呢!有我們一口吃的,咋也餓不著你們。”


    尹小滿看著掌心裏那兩個白生生的雞蛋,一時間有點愣神。


    甚至連自己跟張金鳳說了什麽,她又是怎麽走的,都記不得了。


    她沒有想到這老兩口會這麽對待自己。


    昨天他們給糧食,其實尹小滿並沒有太深的觸動。


    一來在原主的記憶裏,這是常有的事兒。


    再來她覺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倆老人忽然聽到大寶說話太激動了,一時間興奮所致。


    當爺奶的疼惜孫兒,沒什麽值得她要去感激的。


    可老太太剛才給雞蛋的時候,卻是說讓她自己也吃點。


    那語氣和神態,尹小滿看得出並沒有什麽作偽,說出來的話是真心實意的。


    倆雞蛋她可以不在乎,這份心意卻讓她心裏有點不舒服。


    尹小滿從記事起,爹娘就去世了,是從小跟在奶奶屁股後麵,磕磕絆絆長大的。


    奶奶對她很好,可也有限。


    畢竟那個年月,填飽一張嘴就恨不得把人全部的精力都占據了,並沒有什麽人會刻意的對一個小孩子表現出寵愛的態度。


    進了宮,那更是步步為營,天天謹小慎微,隻求能保住一條小命,能熬到出宮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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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周邊的一切人,雖談不上個個都當成敵人,可也不可能沒防備。


    至少十多年下來,尹小滿並不覺得有什麽人是可以交心的。


    她的性子淡漠,內心警惕,做什麽方寸感極強。


    不會刻意與人結交,更不貪便宜。


    貪便宜死得快,這是她曆經多年總結出的真理。


    如果老兩口還是如對待原主那般,隻是隔三差五的給倆孩子送點吃食,尹小滿會覺得很正常,也很安心。


    可他們這忽然間對自己示好,反倒讓她覺得——


    有點無措。


    握著雞蛋的手緊了緊,她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心裏一陣煩躁。


    “得再送點什麽過去。”


    默念了這一句之後,她抿了抿嘴,走去了灶屋。


    尹小滿先搬出了之前她發現的一個小石磨,擦掉上麵的灰塵,倒入一勺粗玉米碴,磨成了細細的玉米麵。


    然後趁倆小家夥沒起床,重新進入宮裏的小屋,從重新放回去的陶罐裏舀了半碗牛乳。


    臨出來前,她想了想,又順手捏了幾塊放在桌子上的奶糕。


    那些點心放在小屋裏,似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幾天過去了,依然仿佛剛做出來的一樣,那奶糕還帶著微微的熱度。


    出來後,將牛乳倒入玉米麵裏,又把奶糕也掰碎揉了進去,尹小滿動作熟練的捏出了幾個窩窩。


    同樣是窩窩,這形狀看上去比之前大寶拿給她吃的那個,可好看太多了。


    點柴燒火,將窩窩蒸上,尹小滿就回屋去叫了兩個孩子起床,洗漱。


    忙活完再回來的時候,窩窩已經蒸好了。


    取出窩窩,按照張金鳳教的,尹小滿又煮了點稀稀的白麵糊糊,臨出鍋前打進去一個雞蛋,做了一鍋讓人垂涎欲滴的雞蛋麵穗湯。


    這邊倆小家夥剛剛將自己收拾幹淨,把炕上整理好,準備出去幫忙的時候,尹小滿已經端著早飯進來了。


    “去把碗筷拿過來。”


    尹小滿一邊將盛著麵穗湯的陶盆還有架在上麵裝著窩窩的簸籮放在擺好的炕桌上,一邊對大寶吩咐道。


    可是好一會兒,卻沒有聽到有人吱聲。


    她不禁有點奇怪。


    要是平時,不用交待,這小家夥都會跑得飛快,今天這是怎麽了?


    她忍不住轉頭朝站在炕邊上的大寶望去。


    結果就看見倆小家夥全都木呆呆的站在那裏,眼睛直直得盯著她放在桌子上的吃食,傻了一般。


    “都去炕上坐著。”她歎了口氣,重新吩咐道。


    大寶這才像是忽然反應了過來,“哦”了一聲,轉身就要往外跑,卻被尹小滿揪住衣領給拽了過來。


    “上炕上坐著!”她伸手在他的腦袋上按了一下,就不再搭理他們,自己又轉身去了灶屋。


    二妞伸手碰了碰哥哥,眼睛卻仿佛粘在那金燦燦的窩窩上了一般,連個眼神都舍不得給他。


    好一會兒才用一種飄忽的,仿佛還在夢裏的口吻問道:“哥,這是娘做給咱吃的?”


    大寶抿了抿唇,沒有吭聲。


    這會兒,他也覺得自己還沒有醒神兒。


    畢竟,除了在夢裏,又怎麽會有這麽好吃的東西?


    不,大寶又搖了搖頭。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飄著雞蛋花的白麵糊糊,還有散發著從來沒有聞到過的,甜香甜香氣味的窩窩……


    就是在夢裏,他也從來沒有夢見過這樣的吃食。


    尹小滿拿著碗筷進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兄妹倆還站在炕邊,一動沒有動,兩眼全都盯著炕桌發呆的樣子。


    她過去照著那倆小屁股各拍了一巴掌:“墨跡什麽呢,一會兒都涼了。”


    說完,拿起兩個窩窩,一人塞了一個,自己開始往碗裏盛糊糊。


    被她這一巴掌拍過去,倆小家夥終於反應了過來,全都快速的上了炕。


    隻是在咬了一口窩窩之後,二妞忽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尹小滿停下手裏的活兒,挑了挑眉。


    沒等她問出口,小丫頭忽然蹭到了她的身邊,用力的抱住了她的胳膊。


    “娘,這是在夢裏吧?這夢不會醒吧?我不想醒。”


    小丫頭將臉埋在她的棉襖袖子上,淚水很快將衣服洇濕了一片。


    尹小滿有點嫌棄的盯著那淚漬看了一會兒,伸手戳著二妞的腦門將她推到了一邊兒。


    將一碗熱騰騰的糊糊放在了她的跟前,這才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晚上早點睡,這都幾點了還不清醒。”


    聽得一邊垂著頭的大寶嘴角忍不住的朝上咧了咧。


    他不由得楞了一下。


    從爹犧牲了之後,他有多久沒有這種開心的感覺了?


    拿起窩窩咬了一口,大寶的手頓時僵在了唇邊,一動都動不了了。


    隻覺得嘴裏的那塊兒又鬆又軟,入口即化,一點不剌嗓子不說,還帶著一股甜絲絲的,他從來沒有嚐過的香味兒。


    他舍不得下咽,隻盼望著這種感覺能夠在嘴裏多停留一會兒才好。


    隻可惜他的意識還是晚了一步,都沒待反應過來,已經不知不覺的將那塊窩窩咽了下去。


    大寶的眼睛也變得酸熱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這會兒特別能明白妹妹的心思——


    真怕這會是一場夢,一不小心就會醒過來那種。


    尹小滿笨拙的在兄妹倆腦袋上各擼了一把,不禁有點頭疼。


    她不明白為什麽吃個早飯居然能把倆孩子給吃哭了?


    吃的好些,還給吃出毛病了?


    應該是太閑了。


    尹小滿在心裏暗自點了點頭,覺得自己這個判斷沒錯。


    想當年她剛到宮裏的時候,也不比大寶大多少,天天忙得要死,哪裏有功夫時不時的掉兩滴淚?


    她決定給這倆孩子找點事兒幹幹。


    飯後,尹小滿拒絕了大寶要幫她幹活的意向,按照原主的記憶,從炕邊上翻出了一個積滿了灰塵的木箱子。


    那箱子一看就是很久沒有動過了,可是卻上了鎖,能夠感覺得到原來的這家人對它有多重視。


    尹小滿伸手在箱子下麵摸了摸,果然摸出了一把黃銅的小鑰匙。


    打開木箱,取出放在上層的,原主從啟蒙至今的所有的課本和筆記,在最底下一層,她拿出了一個自己裝訂的小冊子。


    冊子是用納鞋底的粗線將白色的毛邊紙縫在一起的。


    白紙都已經發了黃,書角也有點殘破,卻保存的規規整整,連一點卷邊都沒有。


    能夠看得出它曾經被人怎麽樣的珍惜。


    尹小滿將冊子打開,發現這是一本手書的啟蒙教材。


    白紙上用毛筆正楷寫滿了最基礎淺顯的大字。


    雖然都是些例如“人,口,手”這種最簡單的字,可寫得極具筋骨,一看就知道絕非常人所書。


    她知道這是原主的父親寫出來給原主啟蒙用的,也知道這個冊子在一年之後就會被那些闖進來搜家的人給毀掉。


    原主正是因為這本她最珍惜的父親遺物被毀,才生了一場大病。


    而大寶則是因為她臥床不起才冒著大雪跑到山上去找吃的而丟了性命。


    尹小滿的手指在紙頁上輕輕的撫摸了一遍,決定讓它物盡其用。


    她示意倆孩子坐好,將炕桌擦幹淨,把冊子攤放在上麵掀到了第一頁。


    指著上麵的字問道:“這些認識嗎?”


    大寶遲疑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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