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10-17


    “大哥,張大哥的電話找你。”漢威隻半入半出的立在書房門口回了句話,沒敢全身進去。


    電話響了,漢辰也不和小弟計較,抄起書桌上的電話說:“夥計,這麽晚找我有事嗎?”


    漢威見大哥本來隨意的神色忽然嚴肅起來,沉默一下,就聽大哥又說:“總座鈞安,不知道有什麽吩咐。”


    難道是何老狐狸打來的電話?漢威聽了大哥的話心裏一涼,不由自主的瞟了眼座鍾,淩晨一點半。漢威心裏罵了句“沒病吧,都什麽時候了。”


    “漢辰尚好,多謝總座掛念,是……是……”漢威聽大哥草草的應對幾句,電話掛下了。


    “哥,沒事吧?”漢威小心謹慎的問,一臉的擔憂。


    漢辰不動聲色的接著用手背翻壓著案上的書,頭也不抬的說:“總座打來的,就是問候一句到家沒有,囑咐好好休息。”


    漢威站在原處不動,他心裏已經明白,這何先生來龍城怕未必是來興師問罪的。一種念頭從心底升出來時,漢威覺得似乎屋外的寒風都從後背灌了進來。何先生貌似來審問大哥和自己,又不知道從哪個旮旯把失蹤了十多年而且楊家找了多年都沒找到的顧老夫子尋來,還鬧出個師出同門的典故。如今又問寒問暖的又送行又問候,明明是在費盡心機的收買大哥。


    見漢威呆立在門口不動,漢辰抬頭吩咐說:“你去睡吧。”


    “哥,漢威怎麽覺得......”漢威猶豫著不知道如何妥貼的向大哥表達自己的淺見。


    “有話說話,沒話回你房間去。”漢辰又低頭看書。


    漢威小心的走到衣架前,拿了件鬥篷,移步到大哥近前將鬥篷披在大哥身上。立了一下,說:“大哥,你不覺得何先生來來意奇怪嗎?”


    漢辰側頭看著弟弟。


    “漢威怎麽想怎麽覺得……怎麽演戲一般樣。像《三國》裏曹操對關羽的上馬襟、下馬迎的收買討好。”


    聽了漢威的點撥,漢辰臉上泛出絲笑,說:“哥的威兒長大了,今天哥才發現。”漢辰欣慰的伸手去撫摸漢威的頭,但手上的疼痛和尷尬又泛上他的臉頰。好在漢辰把持得好,隻是稍縱即逝又換上溫和的笑意,悵然對漢威說:“你的話也不盡然對,大哥可比不了關老爺,你我兄弟也隻有這位長官。”


    “大哥,這何先生……我怎麽覺得……可怕……”漢威嘟囔著。


    “可怕就對了,長官多是令人敬畏的,你不是也怕大哥嗎?”


    “不是那個可怕……”漢威皺了眉,“哥沒見他當初對子卿哥多體貼關懷,可子卿哥現在……就跟中了邪似的,臨去赴死還穿了何先生送他的袍子。大哥你可別請個活祖宗回來,一個顧夫子還不夠,又多個何先生。”說到這裏,漢威忽然心裏想,胡子卿是感情外露真性情的人,怕當初易幟投靠何先生時,何先生定然也是用這種辦法極盡拉攏子卿哥的,才讓子卿哥對他情深意重的不可自拔。到了後來,子卿哥為了心中的理想“掛印封金”背叛何先生去跟“那邊”聯合的時候,還是走不出在西安演了出《華容道》的套路。


    “你是不是真欠打了!”大哥忽然疾言厲色,“不是不許你提那個名字。”


    漢威才意識到,他又犯了大哥的諱,提到胡子卿。


    漢威悵然的出了書房,胡伯正在書房門口候著,見漢威出來就輕聲問:“大爺接完電話了?”


    漢威點點頭。


    胡伯端了碗熱湯進了書房。


    漢威遲疑著不敢去睡,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最近的變故太多了,尤其今天晚上儼然打了場硬仗。


    漢威挪蹭著坐在樓梯的台階上,靜靜的不肯去睡。胡伯路過時,對他低聲說:“小爺,你去睡吧,大爺那裏,有我照應。不早了,快去睡。”


    漢威欲言又止,胡伯俯身對他話裏有話的說:“胡伯都明白,大爺那裏,今晚有胡伯照應。”


    漢威坐在樓梯發呆,不一會兒,胡伯端了一碟黏糊糊的藥腥味撲鼻的東西從他身邊路過,走進書房。漢威尾隨到門口遲疑一下沒進去,就聽裏麵胡伯同大哥在對話:“大少爺你這脾氣幾十年不變,疼得不行了就整夜的看書挺著,這樣傷身子。”


    “十多年沒挨顧師父的板子,還真有些撐不住。”漢辰說著忽然“啊”了一聲,又緊忍了咬了牙不出聲。


    胡伯心疼的說:“這都睡了,沒旁人,大爺要是疼得難過就叫出來。”又聽胡伯說:“還說先大帥去了後,大爺這總算熬出頭了,誰想呀……”


    等胡伯拉上門出來,漢威追上來問:“胡伯,可給大哥上過藥了?”


    胡伯胡亂應了聲,還是催漢威去睡。安慰漢威說:“大爺沒事,有胡伯在,看來大爺今晚是不會睡了。


    漢威心想不該呀,大哥也就被顧夫子打的時候麵露痛苦,從回到家就安然無事的連藥都沒抹,還揪了他耳朵要打他。漢威一直以為是顧老夫子年老沒力氣了,大哥被他打的那些戒尺雖然腫了也沒什麽大礙,“胡伯你是說,哥的傷……”


    胡伯點頭說:“大爺從小就這個脾氣,他再疼也從不會討饒喊疼的,疼得緊了,他就硬挺著。不如七爺會變通。”


    漢威眼眶都紅了,憤憤罵著:“什麽顧夫子呀,走都走了,還跑回來龍城做什麽?”


    第二天,大哥漢辰去陪何先生視察龍城防務,漢威就留在家裏。


    昨夜折騰了半宿,漢威睜眼已經是日上三竿,也不知道大哥什麽時候出門的。


    漢威也不敢出門亂跑,在家裏又寂寞無聊,看胡伯在指揮著下人擦洗樓廊。漢威就湊過去問:“胡伯,我哥他,他的傷好些吧?”


    胡伯安慰他說:“這淤血消腫要等些時日,急不得。這顧夫子的手重,老爺在世說這是嚴師出高徒。家裏這少爺們誰不被顧夫子打得心驚膽寒的。”


    漢威聽了這話,忽然詭笑了問:“我大哥說顧夫子是被我氣走的,我怎麽記不得。”


    胡伯“哼”了一聲,說:“小爺你小時候呀,那淘得沒個邊兒。讓你讀書吧,頭三天這顧夫子還誇得讚不絕口的說你這孩子聰明,可沒幾天你就不好好學了,撕書、點火、帶了學裏的孩子一起逃學。那顧夫子哪裏容這個呀,要教訓你吧,這老爺拚命攔了摟在懷裏,軟磨硬泡的就不讓顧夫子動你。顧夫子就跟老爺吵起來了,一氣就不幹了,收拾包裹回老家。七爺和你哥這個求呀,老爺子頭也沒回就走了,一去就沒回來。這顧夫子的脾氣倔呢。”


    漢威聽了也歎氣,心想爹爹要活到現在多好,自己也能少受多少苦楚。


    大哥晚上回來不久,玉凝姐也回來了。


    晚上在廳裏翻報紙時,玉凝姐叨念著娘家的煩心事。


    漢威開始沒仔細聽,以為隻不過是家長裏短的雜事。越往後聽,越覺得玉凝姐話外有音。


    玉凝姐說,他母親家的娘家侄兒出了的那樁禍事餘波不平,所以氣得她母親大病了。


    倪太太的娘家姓杜,杜家也是搞洋務,經營布料綢緞買賣,生意興隆。不想家裏有兩個兒子不長進,先是攜款離家出走。倪太太就勸大哥把這兩個不爭氣的兒子從杜家家譜除名,無奈杜老爺心有不忍,還是另派人四處去尋找這兩個畜牲的蹤跡。結果這兩位公子放浪出去的這半年,居然借了杜家的名義在外麵詐騙胡為,拿了錢去豪賭,又被八仙跳的局子騙走所有錢財,落得債台高築,債主尋回了杜家討債,害得杜家幾乎傾家蕩產去賠付。


    杜太太氣得一命歸西,杜老爺也氣得中了風。最氣人的是那兩位少爺。為了活命,一個自殺了,成全弟弟拿了他的絕筆信抬了他的棺材回家請罪。信裏說,是他當哥哥的帶壞了弟弟,希望杜家長輩饒過弟弟。杜老爺居然隻把這個活命歸來的逆子打了一頓,還是收容他回家了。結果這個事情在上海十裏洋場被鬧得沸沸揚揚,滿報紙都是杜家敗家的事,眾說紛紜。倪太太更是為了這事氣得病了,覺得大哥是沒聽她的勸告才致使杜家敗家。


    玉凝就反複同漢辰說著這件不幸的家門醜事,漢威聽著聽著就覺得玉凝姐的用意是在提醒大哥,小亮出走不知下落,難免日後惹事殃及家門,暗示大哥應該把小亮從家譜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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