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言有些不知要如何麵對知聆,就在方墨白替他擋了那一刀性命垂危之後。


    後來才知,那些夜半出現的刺客,真正的目標是東平府知府陰釗等人,大概是想殺人滅口之類,段重言隻是自責為什麽沒有做好萬全防備,大概是因為一路太平無事,而且已經快到了天子腳下,自然就放鬆了警惕。


    段重言起初是想去救出陰釗等囚犯的,卻被那夥刺客盯上,方墨白護著段逸,見刺客越來越多,心道不好,便叫段逸躲在自己身後,他張弓搭箭,箭無虛發,一連射倒四人,段重言脫出重圍,方墨白趁機叫道:“段兄,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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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那關押陰釗等人的屋子已經起火,段重言先前兩個下屬已經衝了進去,不見出來,段重言不肯離開,大叫兩聲,才見一個屬下踉蹌跑出來,衝出屋子,衣裳都已經起火,那人就地一滾滅了身上的火,嘶聲道:“大人,裏麵的人都死了!”


    段重言將他扶起,忙問:“譚據呢?”譚據就是跟此人一塊兒入屋的同僚,那人咳嗽著道:“方才進去之後,我們分頭查看情形……忽然濃煙四起,我就找不到他了……”


    段重言聽了,大叫數聲,見幾個驛館的人正提水救火,他便衝出去,把一桶水從頭澆落,刹那渾身濕透,段重言回身便衝入火中,頓時周圍一片驚呼。


    方墨白在對麵門口看見,大吃一驚,脫口叫道:“段重言!”與此同時段逸也叫道:“爹!”一大一小便往前跑,而院子之中,官兵跟刺客仍在交手,亂成一團,火光之中,刀光劍影,十分凶險。


    方墨白心神一凜,俯身抱起段逸,停了步子,隻是看著那屋子。


    極短的時間,卻讓人感覺就像是幾個時辰那樣漫長,嗶嗶啵啵的烈焰之中,眾人的喊殺聲裏,整座房子都幾乎被烈焰吞噬,段逸素日雖然不怎麽喜怒於色,此刻卻忍不住哭著叫道:“爹!爹你快出來!”


    方墨白也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被放在火堆上,若不是段逸在身邊,就要也衝進去找尋,就在等得幾乎失去理智之時,才見那邊門口上出現個若隱若現的人影,然後猛地衝出門來,正是段重言!雙臂交互頭臉胸口,踉蹌幾步,差點倒地。


    方墨白見狀,心頭一喜,正要衝上去相看,忽然之間卻覺得身後一陣陰冷氣息襲來,方墨白來不及管段重言,轉頭四顧,然後猛地抬頭,看向驛館的屋頂上,卻見有個黑衣蒙麵人,不知何時出現,此刻靜靜地,手搭弓弩,正對準著段重言。


    方墨白雙眉一蹙,立即叫道:“重言快閃開!”


    同時就把段逸放在腳下,搭弓射向屋頂,利箭穿破夜空射向那神秘之人。


    屋頂那人似乎知道這箭的威力,臉色一變,急忙閃開,方墨白眼睛盯著那人,絲毫不敢鬆懈:“逸兒你爹起身了沒有?”


    段逸抱著他的腿,看段重言踉蹌站起,先前出來的那個副手隱約有要扶住他的意思,便道:“爹起來了!”


    方墨白鬆了口氣,段逸卻又尖聲叫道:“爹!小心!”


    方墨白吃了一驚,驚愕回頭,卻見段重言猛地後退,而他的副手一刀刺空,又衝上前,緊逼不放!


    段重言在火場之中被熏得夠嗆,此刻渾身無力,自然不能還手,也幸虧他早有預防,才避開最初那致命一擊。


    而方墨白見段重言遇險,他反應自然甚快,當下調轉箭頭,一箭射出,正中那人後背,那人慘呼一聲,擎刀倒地。


    方墨白一箭功成,卻並無喜色,身後一股冷寒襲來,近在咫尺,追命一般!方墨白所能做的,就是抱住段逸,腳下邁步往前急閃,然而卻終究晚了一步。


    先前方墨白盯著那神秘人,逼得他無法發箭,卻因他一轉身功夫,失了戒備,對方趁機出手,段重言大叫一聲,眼睜睜地看到箭射中了方墨白背後腰部。


    方墨白忍著劇痛,在身子將要栽倒之時,把段逸送到急趕過來的段重言手上。


    後來段重言才知道,他那副手被人收買,跟那些刺客裏應外合,除掉了陰釗等人,兩個副手一塊兒入內查看究竟後,大概是譚據看出破綻,便被那人所殺。


    那人隻以為一把火燒掉所有,沒想到段重言竟又不要命般衝進去親自察看,譚據是被那副手以自己佩刀殺死,那副手知道以段重言的能耐,多半是會看出來的,暗暗祈禱段重言死在火場,一看段重言衝了出來,所以索性要魚死網破將他殺死。


    段重言自然知道方墨白對知聆來說意味著什麽,一路上他懊悔且羞愧,暗暗地想如果中箭的那個是自己的話就好了。


    知聆出了宮,馬車一路狂奔,停在先前住過的別院門前,知聆跳下地來,身後跟著幾個宮內之人,匆匆地進府。


    段重言先一步把段逸隔開了,免得他跟知聆忽然遇見,有些話不好解釋。何況這會兒最要緊的是方墨白的傷勢,自方墨白受傷之後,段逸一直都守在他身邊,一路上掉了不少淚,段重言好不容易才叫人暫時帶他離開。


    知聆被別院的人帶著,急匆匆地進了安靜的退思堂,剛進內就見到段重言起身,似相迎之態,他的頭發被燒焦了幾處,額頭帶傷,神情之中是按捺不住的焦慮。


    見了知聆,段重言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說什麽好,於是便並未做聲。


    知聆一眼看到床上躺著的人,“近鄉情更怯”,她的心情很是複雜,原本設想過跟方墨白見麵的情形,卻沒想到,情形遠遠超出估計。


    知聆腳下一頓,便看著段重言:“能不能讓我跟他單獨相處一會?”


    段重言看她一眼,張口:“已經昏迷了很久……”卻又收聲,終於轉頭出門去了。


    知聆這才走到床邊,低頭看床上的人,這其實是她初次看到方墨白,眼前是一張極為俊朗的臉,隻是大概經曆了許多風霜,雖年紀不算太大,卻略微露出幾分滄桑。


    因為是腰間受傷,所以腰部綁著繃帶,身上隻穿著一件很薄的衫子,能夠清楚地看到繃帶的形狀,知聆從他的臉上看向胸口,目光在他胸前某處停下,知聆皺眉看了兩眼,緩緩抬手,將衫子輕輕一解。


    看清楚眼前是什麽的時候,知聆幾乎低呼出聲,她忍著震驚,手將方墨白的衫子緩緩地撩到肩部,那一道從胸前蜿蜒到肩頭的疤痕便呈現眼前。


    知聆望著那道突出的疤痕,似乎能想到這道傷痕造成時候的慘烈跟凶險,她猛地縮手,冥冥之中,仿佛能聽到一聲無言地慘呼,逐漸地卻變成嗚咽,知聆知道,那是方純明。


    知聆不想再看方墨白腰間的傷,也不敢看,她心境起伏不定,如大海波濤,晃動不已。


    室內寂靜無聲,像是無人之境。知聆竭力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才讓那種突然加快的心跳慢慢平複下來。


    “你一定也受過很多苦,”知聆將方墨白的衣衫緩緩拉起來,凝視著他的臉,“你是不是也很不甘心?”


    知聆用目光描繪他的容顏,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頰,眼神逐漸變得溫柔:“方墨白,方墨白……哥哥。”


    她甚至清晰地感覺方純明也在看著方墨白,很平靜地凝視著那張臉,毫無預兆地,淚從眼睛裏緩慢地流出來。


    知聆低低說道:“不管受再多苦也好,一定要撐住,純明、所能倚靠的隻剩下你了,若是你能感覺到……就不要出事,讓自己好起來,快點醒過來吧,哥哥。”


    知聆握住方墨白的手,他的手大且粗糙,他的臉,以及身上的傷,處處都顯示他曾受過許多令人難以想象的苦痛折磨。


    知聆握緊方墨白的手,看著上麵大大小小地創口,以及指腹上的厚繭,忽然之間覺得:方墨白不會有事的。一個受過那麽多苦難折磨的男人,絕不會這麽容易就死去,他還有許多未完的事要做,他一定也還有所牽掛,他不能就這樣輕易地撒手離開。


    恍惚之中,知聆覺得眼前仿佛出現了奇怪的幻覺,眼前的景物似乎歪斜起來,“空間”有些扭曲似的,知聆以為是自己思慮憂傷過度,過了會兒才驀地察覺,這種感覺,豈不是正像以前她“靈魂出竅”時候的感覺一樣?


    這一瞬間,知聆眼前的景物變幻,她看到很多不屬於這個空間的場景,在一個十分奇特的地方,有很多身著白大褂的人來來往往,起初她以為那是醫生,然後很快又知道不是,因為這並非醫院,而且那些人,似乎屬於不同國籍的,有黑發黃皮膚的,有金發藍眼的,甚至還有黑人……他們忙忙碌碌,偶爾交談,另外,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儀器陳列……


    無數個聲音湧起,各種語言都有,嘈嘈雜雜,說些特殊而專業的用詞,卻又很快消退。


    知聆眨了眨眼,耳畔聽到有個聲音說:“你真的決定這樣嗎?不管是理論還是試驗上都不算完善,萬一出什麽差錯的話,後果恐怕……”


    另一個人說:“不用再考慮了,我一定要去她在的空間。”


    眼前景物一變,知聆瞧見在一部奇特的儀器之中,平躺著一個人,鏡頭拉近,那人唇紅齒白,微微一笑的時候,臉頰邊上有淺淺酒窩漾出,他的眼神純潔而溫柔,像是透過虛空,看見了她。


    知聆身子猛地一晃,就像是有一股力量把她拉回來似的,她眼前發昏,差點要跌到地上,坐穩之後,才發現自己還是在方墨白的床前,手上仍然緊緊地握著方墨白的手。


    知聆擰眉,心神不寧,就像是會有什麽事情發生,此刻這一幕場景,不知為何,對她來說,有些熟悉之感,就好像相同的情形,曾經經曆過。


    沉思之中,她所緊握的大手忽然抖了抖,知聆起初以為是錯覺,然而那手很快地又動了一下,知聆睜眼,看向方墨白臉上,有些悸動:“方墨白,方……哥哥……你醒了嗎?”


    那張臉上,眼皮微微地動了動,果然像是個要蘇醒過來的模樣,知聆緊張地屏住呼吸,忍不住起身看向他:“不要有事,你現在不能有事,一定要好好醒來……”


    方墨白的睫毛抖了兩下,終於緩緩地睜開眼睛,知聆看到麵前是一雙極清明的眸子,起初是有點茫然,而後慢慢聚焦,最後看向她的臉上。


    知聆眼睜睜看他醒來,心跳也跟著複蘇過來似的,忽然想起這時侯該叫大夫,便道:“哥哥,你沒事的,我去叫大夫進來……”


    “知聆……”


    知聆無意識地“啊”了聲,然後卻猛地僵住。


    她回過頭:“你、你叫我什麽……”


    方墨白的眼神十分溫柔,溫柔的似曾相識,他說:“知聆,知聆姐,真的是你嗎……我……真的……”他轉動目光,看向周圍。


    知聆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你、你說什麽……”飛快地,她似猜到發生什麽,可是卻又不敢去相信。


    “我、”方墨白的聲音還有些微微地沙啞,他的眉頭皺了皺,目光下移,忽然說,“好疼……”


    知聆隻是盯著他,而他皺了皺眉,又嘟起嘴,這個表情知聆是很熟悉的,此刻看來,卻如此觸目驚心。


    方墨白吸了口氣,才又看向她,很慢地說道:“知聆姐,你別怕……我、我是段深竹。”


    作者有話要說:午夜狂奔~連更兩章,這是第一章,某隻終於“偷渡”過來啦,知知快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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