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柔波》


    現在的環境啊!


    和商場一個樣,事事都講究實實在在,事事都須等價交換。


    一些在位的人,為什麽在有權的時候撈錢撈物,因為有權和沒權的反差確實太大了。就是有錢跟沒錢的差異。


    這個社會,究其根源,頗有點可怕。


    班子成員的討論結果是,明天端午節,有人情味一些,給每個人發五百塊錢,還外加五十個粽子,二包黃糖,一箱天之衡洞藏白酒。


    此前從來沒有過的。


    去年是二百,他們說發三百,李林熙堅決不同意。就五百吧。區區五百塊錢,差點讓財稅所那個小姑娘,感動得以身相許。


    粽子是向九龍山莊定製的,青粽葉,矮糯米,野豬肉,原汁原味。


    天之衡是本地一家酒廠生產的,名酒典型酒。


    李林熙從故交陽董事長那兒拉來的友情讚助。


    “書記,托你的福!這是我們樟樹鄉最豐盛的一個端午節。”陳小娟是這麽說的。


    李林熙想起別人說的一句話:上級與下級的關係,近乎於手和橡皮泥的關係;橡皮泥你想怎麽捏就怎麽捏,想捏什麽就捏什麽,越是基層越是好捏。


    他不由得冷汗直冒。


    好在,天欲晚。夜幕可以淹沒一切。


    無論好與不好,有情無情。


    晚飯後,李林熙獨自回到宿舍樓裏。


    打開筆記本,才呆一會兒,何芳帶著一股清香,閃進門來了。


    此刻,她沒有穿得像上班那麽正式,而是穿著素色的棉質裙子,柔波似的女性美,素雅得讓人心裏發軟。


    何芳徑直走過來,輕輕投入靈魂的故鄉,雙手柔若無骨地繞在他的腰間,低聲說了三個短句:“陪我,走走,老公……”


    世間所有的堅硬如鐵,都是被溫情脈脈任性地攻克的。


    滿懷的溫柔,泛起輕波,李林熙沒了其它的任何想法,抑不住久違的興奮,心想道,恰逢其時,還有啥可猶豫的?於是,關了電腦。


    這個時候,隻有熟悉的古鎮,那故鄉的大河,才能承載得了這無邊的深情。


    他順手抓起了車鑰匙。


    擁有女人的心,對於男子漢來說,比擁有千萬座城池,有時候,更有存在感。溫柔傾城,即是這麽一說。


    車燈打開,給蒼茫暮色注入跳脫的活力。


    何芳在院子裏上了車,主動坐到副駕駛座。他的世界很大,就任由他把自己在某個角落安放吧,隻要他覺得很好。就行。


    李誌勇住院了。門口隻有一個保安堅守在他的崗位。他很恭敬。沒有表現出任何好奇。那一箱酒足以讓老爸豪醉半個來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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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芳的臉上,泛起莫名的紅暈。


    好在,什麽都看不清。夜色亦傾城。


    李林熙沒有開空調,放涼風進來,安撫兩個人搖曳的心。他說:“此時,可以有輕音樂。”何芳選了《春江花月夜》,隻有這一曲古箏名曲,方才入得美人心。


    車在夏夜裏滑行。停靠在古鎮的碼頭邊。萬籟俱寂,柔波如訴。


    這是一個古渡頭。紅色的砂石被歲月打磨得溜光溜光,臥在時光的草叢裏,伴著大河的呢喃,伴著夏蟲的細語。


    李林熙從車裏拿來後座上的坐墊,鋪在紅砂石上。這裏就成了他的王國了,沒有任何人過來跟他爭奪領權,逼迫他裂土分茅。


    正是江南好風景。野渡無人車自橫。


    這兒適合安放愛情。


    李林熙躬身做了一個謙遜的邀請動作,右手一遞,猶如撥開水麵的青萍。夜色四合,很快占領了清淩淩的心田。


    何芳脫下纖纖的皮涼鞋,赤著足,跳到幹淨而柔軟的坐墊上。有草葉絲絲細細地拂過她的足踝。


    她俏立著。在良宵的河畔。


    李林熙在一旁伺候著,笑道:“怎麽,站起,等著海枯石爛的枯幹嗎?“


    何芳嗔道:“等你。“


    李林熙被她二個字說動了心,哦。他不脫鞋,坐下,雙腳放在臨水的石階上。


    河水是從不犯井水的,卻偶爾舔到他的鞋底。


    沒有遲疑,沒有任何理由不回心轉意。


    何芳放下身段,投入他火熱的懷抱,猶如飛鳥投入到深邃的山林裏。


    她蜷起雙足,浸沒在水深千丈的情海。沉下去,一直沉下去,懶得做任何反抗。


    “你的臉,好燙。”李林熙道。她嚶吟一聲,仰起頭,把臉貼在他心髒那最蓬勃的部位。


    流過洪荒的大河,仿佛變成了一馬平川。


    他循著溫度,對著何芳的櫻唇,低頭很自然地吻了下去。熟悉的氣息攪動著,交纏著,讓所有的自我,都奄奄一息。


    偶爾,有一兩聲夜鳥的鳴叫,帶著漸弱的尾音,在河麵滑過看不見的軌跡。水麵的波光,粼粼地蕩漾著曼妙的淩亂。


    不需要任何動作,不需要任何語言,這樣堪堪好。


    反正,夜幕會遮蓋一切,容納一切。


    他覺得,自己悄然潛入了李白的梁園,也可能這是貞觀八年的大明宮。這裏很空曠,沒有其他的人。太液池畔,生死結也好,千千闕也罷,沒人聆聽那悱惻纏綿的長恨歌。無論是軍中綠花許君寧,還是異域仙葩李冬,無論是魔界孽神劉小勇,還是跳梁小醜葉猴子,他沒有瞥見任何人的影子。


    好人壞人,都隱身在漢唐宮牆之外。


    目下,心裏隻放得下何芳。


    何芳的心裏,卻是另外一番景致,纖塵不染,月上柳梢。她什麽也沒有想,碧波萬千頃,清澈見底裏。


    初月一線。很是俏皮。


    “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兩天,有些不舒服。”李林熙享受著愛情的柔情蜜意。愛情可以讓每個人變成詩人。靈感在遊弋,遊弋的動線,一時攀上高聳的尖峰,一時探入風光無限的空穀。


    他是王者。沒有誰阻止他,沒有人窺探。《春江花月夜》單曲循環著。


    “端午節到來了……大河漲水啦……夏汛來了。”河水掀起的浪花,飛濺到他的鞋麵,涼如璞玉。


    何芳又嚶吟一聲。


    無疑,這更激起了他的萬丈豪情。他既有李謫仙的豪放不羈,又有杜夫子的濃情厚意,掙脫所有的束縛,閃身沒入大明宮中,在禦花園深處,題刻著雋永的詩章,抒發著雄心壯誌。


    此處有驚心動魄,也有柔情萬種。不知何時,他想引吭高歌,舉杯邀明月,我歌月徘徊。


    夏汛果然來了。一浪高過一浪,釋放著恢宏的奔流,吞吐著岸邊的柔柔的草葉。


    何芳無力地歎息著,任由自己化身成那水藻的葉子,在似水的夜色中沉浮,直至最後,飄飄搖搖地著落在沉寂亙古的河穀裏。


    世界是淺黛色的。


    夜鳥也睡去了。河的神,似乎在夢裏淺笑。


    李林熙收回心神,雕塑一般,一直握住何芳的手,猶如攥著夢的風箏線,有所不同的是,這是真實而有溫度的。她睡著了。


    均勻的呼吸應和著波瀾的起伏。又一陣過去,李林熙感覺到夜涼浸到肩頭。他索性吻醒她,而後,放開膽子把她的身體抄起,沿著上河的石級,走到車邊。他湊過去,用右手拉開車門,把她放在副駕上。又折回身,從那兒拿回坐墊,和何芳的鞋子。


    坐墊被原樣放好。


    李林熙重新把她摟在了懷裏,輕輕地抄起,滿意的放到後座上。他是想讓她躺得舒服一些,暖和一些,沒有再做什麽親昵的動作。


    “你要抱我去哪裏,老公。”她的聲音很縹緲,像是夢囈。


    “哪裏都不去。沒你的地方,都是阡陌。”這是現代版的李白嗎,或者是李白再世。何芳沒有再說話,伸出玉腕繞過他的脖子,讓他躺倒在自己身邊,讓詩意盡量棲久一些。


    李林熙援手拉上車門。大河好似流回到遠處去了,可能是漢,可能是唐。水腥味遠了,波濤吮岸的聲音也遠了。


    何芳卻再也睡不著。經他這麽一倒騰,誰還忍心讓良辰在睡夢中安謐地渡過呢。本來,後座隻有這麽寬,李林熙為了不擠著她,特意躺到她的身下,用自己的半個身軀,墊著她苗條的身體。她的右手,自然的擱在他的身上。她像子夜下凡的仙子,靈巧地繞過堅硬的山石,赤足奔跑在柔軟的沙灘上。


    這兒安寧如畫。喚醒的澎湃,排山倒海而來。


    車子好似激流中的扁舟,載著一船月輝,在纖夫粗獷的號子聲裏漸入佳境。高峽出平湖。接著,水韻在排山倒海中悄然退去。


    月輝奮力衝出了雲靄,月湧大江,世界很寧靜。


    “我們之前說好的,明天得回省城啦,老公……”良久,何芳幽幽地說。她躺在他的身軀之上,感到特別真實,特別滿足,也特別有安全感。


    世界的確很大,本姑娘要求的,也就這麽多。何芳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能要什麽。


    從此,堅定不移。


    “生活的高度,不是你看清什麽。而是,你看輕什麽。”她很喜歡這句話。


    李林熙向來堅守諾言,很快就答應:“嗯!”


    自己懷裏的這個人,讓何芳深深地愛戀,愛到癡迷。春花爛漫千萬朵,擷得一枝慰平生。自己的要求就是這麽簡單,隻要這一朵,就擁有春天,就足夠好。無論如何。


    其它的,都是浮雲,與我無關。


    她環抱著他,如碧水繞青山,一派安詳,一派和諧。


    從此無心愛良夜。


    【作者***】:木大師作品,咪咕五星大滿貫噢,豈是浪得虛名。歡迎您打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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