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停在那團爛泥的十米之外的位置,謹慎地保持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雖然淩宸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他看到那猶如爛掉的肉塊一般的馮定盛時,還是忍不住眉頭緊皺。


    都說相由心生,壞事做盡的傢夥自然會被孽力反噬,馮定盛現在連人形都維持不了,就足以說明他已經壞到了骨子裏。


    而且,淩宸清晰地感知到,馮定盛身上有著一種和寧葦相似的氣息——寧葦通過榨取粉絲的愛,從而獲得力量;馮定盛通過榨取寧葦的虛榮心,以此獲得名利。


    這並不是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這更像是一種罪惡的寄生。


    「別這麽著急。」淩宸忍住想要作嘔的欲望,看向那團偽裝成人類的爛肉塊,「又不是去趕著投胎。」


    可馮定盛等不及了,他的身體湧動著,怨恨化為實質,在他腳下匯聚成臭不可聞的水,向著四周蔓延。他緊緊地盯視著淩宸:「我知道你約我出來是為了什麽。」


    淩宸抬了一下眉毛,沒有說話。


    馮定盛的手(或者說觸角)動了動,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了一枚折得小小的黃符。


    那枚黃符上散發著一層幽幽的金光,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下,它依舊清晰可見,仿佛有一層光芒凝聚其中。


    淩宸心裏一跳,不由自主地盯著那張黃符——他能感知到,馮定盛手裏的東西與自己息息相關,冥冥之中,他的命運好像與那枚黃符緊緊牽連在一起。


    他想起之前在賀今朝家沙發下麵發現的那些黃色紙符灰燼,好像與馮定盛手裏的一模一樣。


    「賀今朝,這就是你的命符。」馮定盛舉起那枚小玩意兒,眼球陰惻惻地在頭頂滾動著,「寧葦就是用它,拿走了你的命格。我承認是我們小瞧了你,以為你會就這麽死去,沒想到你居然會在一個化妝師的身體裏重生了,甚至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


    淩宸給身側的胡亦知遞了一個眼色。胡亦知向他微微點了點頭,有些緊張地說:「那東西確實是命符。理論上來講,隻要把命符拿回來,一切就有可能回到正軌。」


    既然那東西如此重要,淩宸勢必要把它奪回來。


    但他知道,這世上沒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馮總,你肯把命符拿出來,肯定是想從我這裏交換些什麽吧?」淩宸瞄了一眼腳邊小推車上的明黃色袋子,又用腳尖踢了踢。袋子裏的東西發出一聲悶哼。


    胡亦知趕忙拉開袋子拉鏈,露出了被五花大綁的寧葦。


    因為一天沒吃沒喝不停聽網絡惡評,脆弱的寧葦已經暈過去了,他奄奄一息地倒在裹屍袋裏,猶如秋後的螞蚱,再無蹦躂之力。


    哪想到,馮定盛在看到昏迷的寧葦後居然毫無波動。


    「寧葦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馮定盛的聲音冰冷。於他而言,寧葦塌房後,他再也無法從寧葦身上榨取任何名利。他就是世界上最殘酷的寄生者,當他掏空了一個宿主以後,就毫不客氣的拋下他。


    「那你要什麽?」


    「我要你手裏的錄像。」馮定盛說,「劇組的錄像交給我,並發誓不會泄露。」


    淩宸思考數秒:「錄像在電腦裏,最早明天才能交給你。」


    馮定盛的口器裏發出嗬嗬笑聲:「無所謂。你可以現在把命符拿走,我隻要你一個承諾——如果明天我不能按時拿到你的錄像,或者你向任何人泄露了這件事,我都會立刻對外放出你的死訊。」


    「……」


    「賀今朝,你的經紀公司遲遲不敢公布你的死訊,是怕影響股價對吧?」馮定盛的語氣裏透露出高高在上的傲慢,「那些都是你曾經的朋友、同事、戰友,一旦你的死訊泄露,公司市值至少蒸發一半以上,他們可能都會失去工作……像你這樣的人,肯定不捨得看到吧?」


    在漫長的沉默後,淩宸點頭同意了這單「交易」。


    馮定盛把命符托在手裏,讓淩宸自己走過去拿。


    它的觸角招搖,看起來不懷好意。


    胡亦知提醒他:「注意安全。」


    馮定盛聽到了,高聲笑道:「賀今朝,你身邊那個軍師真是個軟蛋,你有膽子和我叫板,不會沒膽子從我這裏拿走自己的命符吧?」


    胡亦知立刻跳腳:「你、你才軟蛋!」


    淩宸說:「馮定盛,你在說別人之前你有照過鏡子嗎?你現在連人樣都沒有,應該也沒蛋了。」


    「你!」


    淩宸冷冷一笑,邁開大步向著馮定盛的方向走去。


    金色的命符就像是智慧樹上的果實,人類對它的渴望與生俱來。淩宸一步步走近,恍惚間聽到了一聲聲的鼓點在胸口鼓動。


    與此同時,他右手小指隱隱發熱,那條看不到的紅線撥動著,好像在警示著什麽。


    終於,淩宸停在了馮定盛麵前。


    那團爛肉一般的怪物嘻嘻笑著,他的口器一張一合。


    「賀今朝,你想要你的命符嗎?」


    「接受它,拿起它。」


    「一切都會恢復原狀。」


    「伸手,觸碰它。」


    「賀今朝,這是你的命符,拿到它這個故事就可以結束了。」


    「安心吧……」


    那聲音似遠似近,似男似女,它並不是在淩宸耳邊響起,而是在他的心底出現。


    心底的鼓點一聲強過一聲,耳邊的催促一聲快過一聲……淩宸像是被蠱惑了,忽視掉右手尾指的異樣灼痛,慢慢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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