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佘泛低下頭,很輕地抿了下唇。


    昨天他還跟薛肆鬧了下脾氣。


    薛肆為什麽不能告訴他呢?


    「……是,當年的事的確是你爸做錯了,這點我也認。」


    薛老爺子指著被薛肆擋著的門:「那你敢說你現在沒有做錯事嗎?是不是佘泛不答應和你在一起,你就把他關家裏了?」


    「——」


    空氣驟然一靜。


    之後他們再說什麽,佘泛就聽不太清了,因為他們的聲音放小了很多,這門隔音效果也不差。


    反正等了會兒後,薛肆開門進來,和倚靠著櫃子站著的佘泛対上視線,兩相都安靜了一瞬。


    薛肆更是停在了門口,一時間沒有動作。


    佘泛注意到他身後已經沒了薛老爺子的身影,就知道薛老爺子已經走了。


    薛肆走進來,關上門,將走廊的光隔絕在了門外。


    玄關處便又昏暗下來。


    今天天氣預報說有雨,但雨一直沒下下來,天倒是陰的。


    整個玄關昏暗下去,一直藏著的問題好像全部都在這一刻被剝離了出來,就看兩個主人公要不要點破。


    佘泛動了動唇,到底還是說:「把我的指紋拉回去吧。」


    他是想這樣的事別再發生第二次了,可薛肆換鞋子的動作登時就停住。


    他低垂著腦袋,陰影讓佘泛沒法看清楚他的神色,隻聽見他輕聲問:「泛泛,你也要走嗎?」


    佘泛在瞬間就想到了他的親生姐姐。


    那個在薛肆十五歲跑出薛家後再也沒有消息的姐姐。


    佘泛動了動唇,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本到底是想說什麽。


    反正這麽些天的情緒積壓著,再加上剛剛發生的那些事,讓他心亂如麻,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表達自己的本意,出口的話冰冷又帶著質問。


    「我要是想走呢?你難道還要把我鎖起來嗎?」


    他如果真的想走,薛肆做什麽都留不住他。


    人的生命就是那麽脆弱,他的尤其是。


    薛肆的心尖輕顫了下,他伸手,想輕輕圈住佘泛的手腕,軟著語氣好好說一說。


    但他的指尖才觸碰到佘泛時,就被佘泛猛地一把拍開,而薛肆壓抑著的那些情緒也跟著被打開了一道口子。


    瘋了似的宣洩而出,將他的理智和靈魂都撕碎。


    過於害怕失去佘泛的恐懼讓他陷入了極其可怖的偏執中,身體繃著,整個人的氣壓都很低。


    危險無端在空氣中蔓延,偏偏佘泛察覺危險的感官在薛肆身上總是很遲鈍。


    薛肆強硬卻溫柔地將佘泛的手攥在掌心裏,佘泛用力掙了掙,沒掙脫,正不耐煩地想說什麽,薛肆的另一隻手就從他背後的櫃子裏拿了什麽出來。


    銀色的鎖鏈在佘泛的眼前一晃而過,下一秒,他還沒反應過來,柔軟的毛絨製的東西就牢牢地貼在了他的手腕上,將他的腕骨一併包裹在其中。


    緊緊的、嚴絲合縫的,沒有留下一點掙紮的縫隙。


    佘泛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薛肆,就対上薛肆看似沉默,實則底下已經波濤洶湧,戾氣和哀慟並存的眼睛。


    他低聲,就連語氣都十分複雜,以至於乍一聽都透露出幾分冰冷。


    「為什麽不能呢?」


    在低喃出這句話時,薛肆把鎖鏈另一端很明顯不是鎖手的金屬製環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即便是鎖著,他給佘泛的也是考慮周到的柔軟;給自己的則是佘泛不高興了,就能隨便將他勒得傷痕滿滿的金屬環。


    薛肆低垂著腦袋,直直地看著佘泛,一雙手撐在櫃子上,將佘泛虛虛圈著。


    他眼裏的悲傷和哀求到底還是藏不住,一同湧出時,染紅了他的眼眶。


    他壓抑著自己更多更可怖的情緒,以至於聲線和身體都不自覺地輕顫。


    他像是徹底沒了辦法地乞憐道:「佘泛,你喜歡狗,那我給你當狗。你想怎麽樣都行……対我怎麽樣都可以…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恨我,你想怎麽樣都行,真的,我隻求你…求你……」


    他真的恨不得自己是一條狗,這樣就能光明正大地被佘泛拴著。


    佘泛就算要走他死皮賴臉地跟上去也不會怎麽樣,說不定還能讓佘泛心軟留下來,或者帶他一起。


    「求求你別走,就待在我身邊好嗎?」


    說求,薛肆真的就是求,佘泛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他就直接滑落跪在了佘泛麵前,連抱佘泛都不敢,好像被拋棄的狗狗,每一步都小心萬分。


    他拽著佘泛的褲腳,哽咽道:「求你……」


    佘泛動了動唇,就算再了解薛肆,還是被這一幕嚇到。


    他本能有點想退,去把薛肆扶起來,但他才一動作,薛肆就跟應激了似的。


    他還是壓不住自己的情緒,拿起了櫃子上的美工刀,急切地讓佘泛用另一隻手握住,將刀推出來,隔著衣物狠狠抵在了自己的脖頸。


    細微的金屬碰撞聲響起,薛肆的皮肉瞬間就見了抹紅。


    本就懵著的佘泛登時一驚,更加想後退,可薛肆的力氣他根本沒有辦法敵過,他隻能由著薛肆在他麵前發瘋,看薛肆仰著頭,聽薛肆說——


    「你要真不想也行。」


    他就好像是明明因為長途飛行已經足夠疲累,卻在茫茫大海上找不到一根可以停靠的樹枝的鳥兒,聲音沙啞而透著一股不用言說都能感覺到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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