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可以?」


    「嗯。」


    佘泛點頭:「這兩年的視力都穩定了下來,注意點就不會再漲。」


    他說:「我還想畫漫畫。」


    做網絡畫手,不需要出麵,也能掙錢。


    更重要的是時間會自由很多。


    「挺好的。」薛肆輕嘆:「有目標就好,像我在你這個年紀,完全沒想好以後要做什麽。」


    佘泛瞥他:「我覺得你現在也沒想好。」


    薛肆:「……」


    佘泛實在是太了解他。


    佘泛問:「你沒有喜歡的東西嗎?」


    在佘泛麵前,哪怕薛肆現在跟佘泛的「談心」和交流都不像從前那麽多了,他也依舊不用偽裝,有什麽話都能直接說:「沒有。」


    已經二十一歲能被稱作男人了的薛肆放下手裏的叉子,往椅背一靠,靠著窗外的青石磚圍牆,語調散漫:「所以我在尋找。」


    佘泛哦了聲。


    他吃完最後一口小蛋糕,支著下巴看薛肆:「哥,那你沒有想要的東西嗎?」


    想要的東西嗎?


    薛肆輕哂了聲,用玩笑掩住了眼中橫生的戾氣,蓋掉了話語裏的血腥味:「那大概是希望有一天天降隕石,砸死薛家那一大票子人。」


    佘泛其實在問出這個問題時,就猜到了薛肆大概會說這樣的話。


    但他並不後悔,因為薛肆隻會跟他這麽說。


    佘泛把自己白到像是粉刷過的手搭在薛肆的手腕上,他細長白皙還顯稚嫩的手跟薛肆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差別分明。


    「別生氣,不值得。」


    薛肆聽到這話,停頓了下後,有點好笑的同時更多的是皺眉:「誰教你說這話的?」


    不是錯覺。


    他那軟乎乎的弟弟,真的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心已經成長到有冷漠的雛形了。


    佘泛說:「發自內心的,沒人教。」


    他知道薛肆家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說完全明白,但也知道得七七丨八八。


    薛肆有個親姐姐,他父母離異時,姐姐判給了父親,他跟了母親。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母親在他十歲的時候就過世了,而且聽說…是自盡。


    之後薛肆又回到了薛家,然後在十五歲的時候…佘泛也經歷過那件事。


    薛肆並沒有瞞著他,所以佘泛知道。薛肆的姐姐離家出走後下落不明,至今沒有音訊。


    佘泛其實不知道薛肆和薛家誰對誰錯,但薛肆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站親不站理。


    .


    颱風過後,一切軌跡回到原位。


    薛肆確實很忙,他現在大四已經開始實習,但沒進薛家的企業。


    薛肆就是在自己投資的那家公司中奔忙,然後順便打拳。


    比如這個秋天就有一個俱樂部和俱樂部之間聯合的小賽,辦得還挺隆重,薛肆也報名了。


    他玩的是綜合格鬥,這些年過了身體抽條期後,體型也徹底長開,鍛鍊出肌肉很容易。


    今天這場是決賽,他跟別的俱樂部的人打,到後台準備時,薛肆才知道這次是政丨府那邊選拔年底代表他們省參加全國賽的人。


    而他已經進入名單。


    薛肆隨意地回了身邊人的玩笑,掏出手機跟佘泛說了聲。


    佘泛現在已經有手機了,隻是被嚴格限製著使用時間。


    現在手機很智能,隻要下一個軟體,兩方連接,就能看見對方使用手機時長。


    佘微雨和梁瓊甃都不太會搞這些,所以是薛肆跟佘泛的連著。


    這天打這場賽事最後一場拳時,薛肆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些心神不寧。


    不過並不妨礙他的發揮。


    打完後,薛肆脫了全套撩了一下自己濕漉漉的頭髮,在歡呼和慶祝聲中皺著眉灌了一大口水。


    「怎麽。」


    拳擊俱樂部的朋友碰碰他肌肉虯結的肩臂:「贏了還不高興?」


    薛肆不愛跟人多說自己,所以隻是扯了下嘴角,又喝了口水。


    在第二口水喝下後,薛肆敏銳地在一片嘈雜聲中捕捉到了自己放在台下的手機響了。


    事實上俱樂部給他安排的助理也在人群中躥進來:「四哥,你電話。」


    薛肆瞥見一串沒有備註的電話號碼,他本該是不會接這些陌生電話的,但也許是因為今天情緒太低,薛肆直接拿過了手機,說了句有事,從人群中離開。


    而電話已經響到尾自動掛斷。


    他回撥過去時,就聽見那頭背景音很是嘈雜,但有一些特殊的字眼,讓薛肆的神經瞬間就緊繃了起來。


    就聽那頭響起一個女聲:「是薛肆先生嗎?」


    「…是。」


    「是這樣的,您現在能來一趟第一醫院嗎?您的弟弟佘泛在這等您。」


    薛肆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套了衣服和褲子就出門,他甚至是發動了車子後,在遇到紅燈時才抽空打電話告知俱樂部那邊他有事先走了。


    人們都說永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究竟哪一個會先來臨。


    薛肆以為上天對佘泛已經夠差,不會再差了,可事實證明,意外就是意外。


    當他在急救中心的門口將瘦弱的佘泛攬入懷中時,小孩再一次在他的懷裏哭了出來。


    隻是這一次不再是壓抑著的泣音,而是撕心裂肺到令所有人都側目,忽視了佘泛雪白的毛髮,隻有心疼和不需要言說就明白了的惋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化的一捧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無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無聲並收藏不化的一捧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