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邊關城池內, 有很熱鬧的市集。


    內城劃定了區域,並準許生活在這裏的人擺地攤,各種吃喝玩樂的東西都有, 也有人敲鑼打鼓,表演耍猴戲、舞槍弄棒等, 以博得行路人的喝彩和施舍幾個賞錢,非常熱鬧。


    花露是在一處人流多的地段, 她擦了下汗,然後擺弄著地上的瓶瓶罐罐,東西不值什麽錢,要想賣出去很難的, 但她有特殊的賣貨技巧。


    她左右望了望,男主不在這裏,於是她問係統:“這個世界, 我這樣五穀不分,純真還鬧人的天真人設, 扮演得可還行?”


    係統:“……”


    宿主, 你繼續,太會演!弱智兒童都讓你演活了!


    花露:……


    花露查過記憶, 這個世界的女主就是這性子,嬌憨, 也非常的蠻橫, 當然, 她把嬌憨和純真從三分變成七分,把蠻橫無禮弱了九分,保留一分,果然深得男主刑鴻澤的喜歡。


    他不但喜歡, 他還喜歡極了呢。


    這個世界的他,是個受過創傷的人。


    兩人本是仇人關係,若是她非要跟他對著幹架,以他一開始冷漠無情的樣子,他可能會比她更冷,更漠,更無情。


    她要一臉冰霜,他能比她更一臉冰霜,她要是忍辱負重想逃跑,他那疑心病,一眼就能看穿了,她要反抗,無論是語言上,還是武力,他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來,不要以為這個世界的他,是什麽大善人。


    這是個仇人!


    兩個人開篇就不美好,是有仇恨在的!


    所以,花露一直保持著純真又嬌憨的人設,對有心計及疑心病重的人,對這樣的人,純真是他們的克星,像她這樣外表極具欺騙姓的純潔兒,加上她本就對男主毫無防備又一臉信任,及無限依賴的樣子,這樣的話,所以他防備再強,再疑心,對上這樣的她,他就沒招了。


    對她這樣一個黃口小兒,無知天真的小娘子,像個無憂無慮的孩童,他能做什麽呢。


    報複她,打得她哇哇叫?欺負嗚嗚哭?可欺負一個小孩子一樣的女人,他能有什麽成就感呢。


    反而戒心重的男主,開始對她放下了戒心,防備心現在也快蕩然無存了,複仇……就更不用提,打她一下他都要哄三哄,他一旦相信了她純真的人設,還怎麽舍得下手,早就成了他的責任,怕她會被人欺負,而兩人之間也不再是複仇,反而是他在保護。


    加上兩個人小時候那一段調轉的身份,羈絆也足夠的深。


    花露成功的化解了一場複仇危機。


    “就問你機不機智?厲不厲害?”


    係統:……


    嗯,果然是我選中的宿主,棒。


    ……


    她此時站在市集上,看著往來的行人,伸手捶了捶酸酸的肩膀。


    她問係統道:“怎麽樣,你看我這演技像不像原主呢?不過,奇怪呢,身為一個大人,純真又刁蠻的小女童人設演起來竟然五體舒暢,代入感極強,極舒適,一點隔閡也沒有,仿佛這就是我呢……”她喃喃道。


    係統小聲bb:“本來就是你……”


    “你說什麽?”


    “我說,你就是你!最好的你!”


    “這還差不多。”花露的眼睛看著人來人往的市集,她站在那兒,小手攥在一起,剛要開口賣東西,就有人過來問。


    “姑娘,我要買個碗,還像昨天那樣,買一隻碗送一碗湯喝嗎?”一個天天在這裏賣柴火的老翁問道。


    一開始她隻有八十五文錢,拿出還債的十五文也沒能要回來,那天殺的刑鴻澤,竟然連她拍在桌子上的十五文錢都收走了,一個字兒沒給她留下,吝嗇鬼!她還想跟他借點本錢,他都不借。


    最後,她眼巴巴望著那支她生氣,扔還給他的白玉簪……


    “那,那支簪子,還挺好看的哈。”她想再討回來,賣點錢好做生意贖身,八百兩呢,什麽時候能還完。


    結果,刑狗屁,他竟然一臉無情地把賣身契和白玉簪放進匣子裏,鎖了起來,之前還要送她呢。


    花露:……


    八十五文就八十五文,她磨拳擦掌,看她怎麽靠八十五文錢發家致富,賺出八百兩銀子,成功了,她就是古代熱雞湯,勵誌小故事。


    她思來想去,八十五文連一斤肉都買不起。


    能賣個什麽?轉了一圈,她在土窯那裏,買了一些日常平民用的生活陶器,一開始,她隻買了碗和罐子,一個陶碗,便宜的三文,還有五文,罐子要三十文。


    她買下一隻大陶罐,剩下的錢買了碗與盤子,借口說用將軍宅裏的廚房做早餐,她偷做了一罐子蘿卜絲鯽魚頭湯。


    廚房裏蘿卜一大堆,鯽魚是昨晚剩下的鯽魚頭,然後用蘿卜絲與鯽魚頭小火偷熬的。


    被她偷摸地舀到陶罐裏,白白的一罐子湯汁,喝一口又鮮又美又甘又香,裏麵加了一點點仙蜜,昨天在這裏擺好了十幾個陶碗與盤子,誰買一個,就贈碗魚頭湯喝。


    也不用吆喝,隻要把魚湯蓋子一打開,那個香啊。


    有人自動就來問,“小娘子,什麽東西那麽香?”


    聞完了就想嚐嚐,一個陶碗才五文錢,還能白喝一碗湯,挺劃算的,不出半個時辰,那些碗連湯全被買走了,連裝湯底的罐子都被人五十文錢抱走了。


    花露數著手裏叮叮當當已經翻倍了的錢,樂得眉開眼笑,這錢也太好賺了吧。


    八十五文變成了一百五十文。


    三文錢的碗她賣五文,三文錢的盤子她賣六文,三十文錢的罐子,她賣了五十文,美滋滋。


    幾天後,她就從八十五文的本錢,翻到了二兩銀子,從陶器,慢慢添加了貴一點瓷器,錢更是翻倍賺,來買器物的很多人都是衝著那一口鮮湯來的,還有那個賣湯的魚美人。


    有的喝了兩天後,每天來待,大早上不來喝一口,都難受。


    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見到那個包著藍色小花頭巾的美人啊,喝完魚湯都不想走,買完一隻碗可以再買一個盤子,喝完了湯,還要再看看美人再行,真是胃肚鮮美,眼睛也瞧個滿意。


    市集有兩個溜噠壯漢,見花露生得花容月貌、粉妝玉琢,站那兒媚生生的,輕輕一笑值千金,勾得好多人買完碗盤都不拿走,隻為再換一口鮮湯喝,再看她一個笑臉。


    是的,誰買東西她對誰笑,笑得那個甜美喲,為了看她一個笑臉,不少人反複的買完再送給她,再買再送。


    早就有人想打她的主意了,兩個壯漢嘀咕了幾句,就要接近攤子,賊眉鼠目地想打那美人的主意,隻要上前說這美人是他們家水性揚花的嫂嫂,直接就扭走了。


    結果剛一接近,旁邊坐在攤位上吃烤番薯,旁邊還放著三隻碗和一碗魚湯的兩位兵士,豁然起身,就對二人拔了刀,那刀沒有全□□,隻拔了一節,刀鋒就被光線折射成芒,直刺人的眼中。


    這邊不比陰淮,這座城池裏有一大半人,不是犯人就是軍戶,不像陰淮那邊百姓生活安穩,朝廷發配過來的犯人,有許多凶犯,本性便惡,因有邊關大軍在此地鎮壓,這些人才不敢鬧事。


    兩個大兵麵相凶厲,再壯得漢子也怕,兩個人能打過兩個兵士,還能打過一隊兵士嗎?人家要叫人還不是一嗓子的事兒?


    看來那個小娘子有人在保,兩個屁也不敢放,灰溜溜地走了。


    不過十來天的工夫,花露已經鳥槍換土炮,第一天時,地上可憐巴巴的幾件碗盤,現在已經被她細心的擺成四四方方,占據了很大一片地方,而且雖然大大小小不等,但被她錯落有致,擺放得很好看。


    並且,陶器一半,瓷器一半,上麵的圖案很是精美,花露現在手裏快十兩銀的本錢,已經能從進貨處拿到很精美花紋的貨了,她還會在一些瓷罐中插上好看的梅花枝,或黃草穗子。


    應和著瓷罐形狀與瓷瓶上的畫和顏色,琢磨搭配,瓶瓶罐罐還是那個樣,但被她巧手一搭,審美一擺,就顯得特別精致好看,老遠有人見了就會過去看兩眼。


    那麽美的器物中間,還有個美人。


    大家看器物美,美人更美,而且買的人還贈一碗熱湯。


    花露聰明得緊,把魚湯材料準備好,放進湯壇裏,然後到不遠的一個餛飩鋪裏,借他們的灶火煨湯,兩罐魚湯來回倒騰,那餛飩鋪是個小夥子開的,煨好了就會給她送過來,然後她往裏麵加一點點仙蜜,勺子攪拌一下就很香,每天隻要她二十文錢的火錢。


    器美,人美,湯香,還沒人來鬧事,一時間生意興隆,好的不得了。


    ……


    刑鴻澤這些日子很忙碌,在大元降了之後,他反而安兵布軍,等待著丹國表麵懼怕,實際出人意料的進攻。


    天兒越來越寒,很多兵士都苦熬哨崗,寒風淩冽中,盯著對麵是否有敵軍動靜,可一天又一天,一點動靜也沒有,將軍也太過小心了,尤其天天伏擊在將軍指的那一處扼喉山頂,寒風也吹,石也涼,還要在草裏一趴一整天,還不能有動靜,兵士們簡直苦不堪言。


    有許多還是原大西關駐兵,刑將軍名頭雖響,但一天又一天失算,也有人不服氣。


    明不敢說,暗地也是怨聲載道,明明丹國怕了,他們將軍卻自己嚇自己,對方連個影都沒有,一點進攻的跡象都沒,卻要他們這些小兵受這等鳥罪,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正是一群埋伏的兵,又冷又餓又不服之時,前方突然有了動靜。


    “來了,丹國的騎兵,按照將軍的計劃,用備好的石頭堵住南邊出口,然後發射信號,待援軍趕來我們把人堵起來關門打丹狗!”


    “我草!真來了,丹國好膽!”


    “將軍料事如神!我服了!”


    “這麽多天吃風,總算沒白趴著,終於把這些丹國狗賊給等來了!看我等不殺他個片甲不留!”


    “哈哈哈,快殺光他們,我好回去喝一碗羊肉湯去去寒,兄弟們上啊!”


    一切都已備好,眾兵將這些日子趴山頭的委屈,通通發泄在這些人身上了,終於可以殺敵泄憤,他們簡直氣焰滔天,之前還腹緋那位將軍失算,折騰他們這些小兵苦不堪言,如今全都調轉話頭,誇將軍料事如神上了天。


    隨著轟隆隆的石頭封山口的聲音,峽穀內,已進來的九千騎兵,全被圍堵在了穀中,趴峽穀山頭的不過一千人,但占據了地理的絕對優勢,箭雨一樣衝峽穀內的人射去。


    南出口被封,這些丹國騎軍知道壞了,中了埋伏,但此時不能原地不動等死,隻能衝向北邊出口。


    信號一出,後麵布好的援軍很快將衝出北口的人,堵在那兒,殺將起來。


    在峽穀內,出去,有武國悍勇騎兵堵住,後麵還有在峽穀上衝他們射箭的一眾武軍。


    眼看援軍越來越多,丹國這一支騎軍慌了神,亂了套,又被迫退回到峽穀,腹背受敵,最後全部被殲滅!


    西關兵士不但打了一場損失枚小的勝仗,還收獲了一大批敵軍的物資。


    丹國肥得流油,全是壯馬,死掉的吃肉,活著的戰馬四千多匹,全歸了他們武國邊關所有,還有這些人身上的鎧甲,武器,以及幾車糧草,還有大批的新鮮馬肉,在寒冷邊關,吃口肉也不易,這可全是物資,一大筆收獲!足夠將軍麾下一眾兵士三個月吃飽喝足。


    很快,後頭有大量的武軍後勤前來打掃戰場。


    刑鴻澤這幾日緊繃的弦,終於可以鬆一下了,近萬騎兵被殲,這次丹國,應該能老實一段時間。


    他與手下親信,前去察看戰場地勢,又複盤了下整個戰況,最後清戰物資,全部送進大西關兵部倉庫,騎馬與眾兵將進城。


    打了勝仗,大家熱熱鬧鬧,回了關口,進入內城,想到今晚有馬肉吃,敞開了也吃不完,並且天冷地寒,這一批五千頭馬肉,還能販賣,每個兵士能分到不少,畢竟大家參軍也拖家帶口,大西關物資本來就緊張,肉食緊缺,軍隊養兵養馬可不隻一點錢,等朝廷撥款,層層剝削,到手未必有一半,經常遠水解不了近火,還得靠西關這邊以戰養戰,邊關這種苦寒地,有肉自然歡喜,眾兵心頭喜燙熱,急著去討肉,跟將軍打過招呼就回了營。


    刑鴻澤這段時間忙於軍事,隻知道那小東西在內城擺攤賣器皿,似乎做得不錯,他還沒來得及卸下身上的鎧甲,就與幾個親信策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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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那麽一看。


    就見到了那嬌兒,那把地盤占得大大的,器皿擺得那叫一個囂張,各色的花盤,瓷碗,精致美觀,還有粗陶與細瓷,上麵畫的人栩栩如生。


    是的,在花露錢越賺多越多,她開始搞壟斷,開始出新品。


    別以為她不知道,旁邊這些天一直有兩大兵在她周圍坐著,今天坐在餛飩鋪,明天坐在羊湯館,後天在燒餅店,大後天在包子鋪,啃羊肉餡包子,花露見了也饞,不過不是饞羊肉包,而是那家店的筍餡包子與豆沙餡和棗栗餡包子。


    鹹甜葷素不一而足,她早上會買一隻捧著吃。


    一有人上來鬧事,她就見兩人衝過來阻止,她心下了然,還能有誰,肯定是男主的手下。


    於是她放下心,開始自己的從商大業,攤子是越鋪越大,進貨也是越來越貴,貨色也越來越精美,關鍵是她嫌棄這時候罐子上的花紋單調。


    她還專門找了窯工畫師,她自己晚上在紙上畫樣子,雖然不是什麽畫手,但她心靈手巧,把現代的一些看過的圖案,仕女的手,蓮花,還有碗裏的小魚,盤中荷葉,或者手繪一隻獨荷,還有窗棱仕女半遮麵圖,還有西洋式繪製圖案,以及一些卡通萌物。


    都是些極簡單又上手,又清爽的畫兒,後來她還請了一個窮得快吃不上飯的書生,專門給她畫,然後再進窯燒。


    所以周圍賣器皿的,沒有一個有她的器皿好看精美,她是獨一份,當然,是暫時的,盜版雖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


    刑鴻澤過去時,騎在馬上,高高在上,看得清清楚楚。


    一開始他臉上還帶著笑意,這嬌兒也懂得賺錢辛苦了,還能堅持這麽久,長出息了,結果看了一會兒,他表情冷了下來,接著又沉下來。


    麵目陰沉地看了半天。


    氣得差點沒嘴歪,她,就是這麽賣東西的?


    隻見那精美瓷器圍了她一圈,她在中間,就跟個花骨朵似的坐著,人美,襯著身前的瓷器瓦罐也美,她穿著一身白色素衣,淺粉長裙,頭發慵懶地挽起,還有幾綹微垂頰邊。


    好幾個男子圍在她身邊,看似在看瓷器,實際都在看她。


    人家一問這個多少錢,她就嫣然一笑,“官人,這隻瓷器隻要百文,您要買一隻嗎?”那眼睛,像含著春意般的凝視那個詢問器物的男子。


    那男子被美人這樣看著,怎麽可能說不。


    “買!”


    還有人叫她瓷罐西施,她也輕輕一笑,應下。


    別看那些器物多,大家看她長得漂亮,東西賣的非常快,還有一個花了四百錢買了一隻畫著美人玉手的瓷器,竟然要送給她。


    她用美貌,吸引著一眾男人為她掏盡腰包,隻為與她說話話,看他一眼。


    甚至隻要她迷人一笑,笑得幾個男人都走不動路,還賴在了攤子旁不走。


    花露喜笑顏開:不走更好,站在兒顯得我生意好,人有聚眾心理,他們都是我的瓷托托。


    刑鴻澤在那兒打量半天,冷聲側首問親信,“她這幾日,就是這樣賣貨的?賣了多少銀子?”


    親信湊近將軍:“這還算人少,人多的時候,還有人白遞給小娘子錢,想摸她手,被大人放在小娘子身邊的親信,將人拉開了,拖到了胡裏教訓了一番。”


    “一共賺了大概五十多兩了。”連這親信聽著數目都咋舌,他們一個個從軍賣命,一個月的俸祿也不過三五兩,這小娘子,不過十餘日工夫,就自己嫌了五十兩,不服不行。


    刑鴻澤冷著臉,看著又幾個男人圍過去看器物,他冷聲道:“一會兒,你讓……然後……”


    花露賺得越來越多,這會兒都有五十兩銀了,她美滋滋的,一邊痛快地答著買客的問話,一邊盤算著,一個月就能賺百兩,那她下個月再把攤子盤大點,再雇個人來賣,再畫出更多好看的器物,要好盤個鋪子,到時日賺鬥金,說不定八百銀子,三個月就還完了。


    到時候,她還用再看刑鴻澤的臉色?


    有錢了,她就住上好的精舍,買綾羅綢緞,做成她喜歡的鮮衣,戴最好的飾品,吃遍最美味的食物,看華燈看煙火,聽戲曲兒,騎駿馬……


    就在她美滋滋兒看著眼前這些個人,就像看著一個個錢袋子。


    正坐著頂好的美夢呢,結果,突然來了一小隊人馬,似乎是內城的士兵,前麵還有個軍官,頭上戴著鋼帽,好似剛從戰場上下來似的。


    見到有人圍在這個攤前,立即讓手下的兵將周圍的男人驅開了。


    然後對驚訝看著他們的花露道:“西城販賣攤位,需要交稅,你已經十四天沒交稅了。”


    然後讓身後的兵測量她城內占的賣貨位置。


    花露:“哎……等……”她沒想到,這、這怎麽還有稅呢?臉上露出一絲茫然,十多天都沒有來收,怎麽突然過來收稅,她還以為不收稅呢。


    可惡,早知道少占點位置,她占得地方實在太大了點,畢竟大的器皿都占地方,還要擺開點距離,這一大麵,這要交多少稅啊,不知道一兩銀子夠不夠,她有點忐忑。


    “你在此地賣了十四日,一共四十九銀稅收。”那將士裝模作樣拿出筆在紙上一劃。


    “什麽?多少稅收?”花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可看看!”將領朝她伸出一張寫滿稅的紙。


    花露一看,什麽人頭稅,商業稅,瓷器販賣稅,居住稅,占地稅,辦理戶籍稅……


    “哎,你們……”她還沒看完,對方就收回了,她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但就算古人也懵啊,她急道:“我就賣點東西,怎麽還收人頭稅?還居住稅,還戶籍稅……再說我,才做了十來天,也沒有那麽多錢,哎,等等,你們搬我東西幹嘛?”


    花露一說沒錢,這將領一揮手,頭下那些正看著花露的小兵,嗖地上去,一手一個,把瓷器一搶而空,一邊拿還一邊看著那美嬌嬌的小娘子,隻見她急得,眼晴唰地含起了一泡淚兒……


    雙手擺動著,不讓拿,不知道該阻止哪一個才好。


    那將領見她都要急哭了,楚楚可憐的樣子,不忍直視,他低咳了一聲,“既然沒錢,那就用物抵,要想取回器物,就找你的家人來解決吧。”說完就帶著一群人馬走了。


    那些小兵回頭看著那小娘子的可憐樣兒,孤零零站那兒,眼巴巴看著他們把東西搜走了,伸著手兒,似要哭著追過來,有幾個小兵不忍心,回頭問將領,“副尉,我們什麽時候要收這麽多稅了?”四十九兩?賣幾天東西,還要倒欠官府的錢?都成笑話了,再說了,雖然向大西關內征收了不少稅養軍隊,但是收這麽狠的,還沒見過呢,把東西都拿走了,這也不能不讓城內百姓活吧。


    況且還是那麽嬌滴滴的小娘子,真可憐。


    那將領瞪了手下小兵一眼,“你懂什麽!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哪那麽多問的?一會兒,把這些東西都送將軍宅子裏,那是將軍的人,以後都給我老實點,敢調,戲,小心你們的脖子。”


    手下的兵:……


    將軍的人?怪不得!出洞他們一個小隊。


    可是,將軍的人還用交稅?將軍的人,還用那小娘子上街賣瓷器?完了還把人家瓷器收走?這……這將軍對自己女人……可、可真會鬧著玩……


    花露小手扯著裙邊,看著那些花了好多時日畫出來的第二批瓷器被拿走了,又舍不得把賺到的五十多兩銀子拿出來交稅,一時間眼圈含眼淚兒。


    可憐至極。


    遠處隨著將軍,在一旁看著的幾個親信,都不忍心看了,這小娘子,哭起來梨花帶雨的,哪個英雄男人能頂得住。


    而他們的將軍大人竟然還穩坐馬上,看著那邊,可真能沉得住氣。


    花露忍著一泡淚兒,別浪費了,一路忍回到了將軍樓裏。


    一進去,就嗚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提起裙擺就住屋子裏衝,她已經看到刑鴻澤回來了,他最近邊關事緊,有時候晚上都不在。


    這會兒回來了,他剛脫下了身上的鎧甲,隻著了裏麵的素衣,下巴還微有一層青色。


    看來好幾天沒有休息好。


    但花露哪管,見到他,哇地一聲,就朝他跌跌撞撞奔過去,大將軍見她拎著裙子,眼淚含著哭著朝他跑,像受盡了天下的委屈,他急走前兩步,在門檻處將她接住了。


    花露撲到他懷裏,踩著門檻哇哇地哭,“他們收稅,還要四十九兩銀子,我才賺了九兩銀子,交不出錢,他們就把我的瓷器給拿走了……嗚,你幫我要回來,那是我辛辛苦苦,沒白天沒黑夜畫的樣子……你要……”


    刑鴻澤:……


    你說,你才賺了多少了?九兩銀子說的含糊不清,再說一遍?


    不過他沒有說話,隻是疲憊地聽著她哭訴,然後抱著她坐到了房間的木雕椅上,聽了半天,等她哭夠了才道:“外麵兵荒馬亂,不安全,而且現在天寒地凍,老出去別凍著了,咱別出去賣東西了啊。”他聲音難得溫柔。


    以前隻想讓她受盡他受的苦,天寒地凍在外麵算什麽?他還經常在冒著雪的地裏,拉著她的小姐滑車供她玩,他累得像頭牛,凍得像死狗,她卻隻是咯咯咯,催他快一點,嫌他走太慢,那雪地一走一滑,如何能走快呢。


    而如今,換作是她,看著她白生生的手凍得紅通通的。


    他握在了手裏,卻不忍心,讓她受他受過的苦了。


    花露被他抱坐在腿上,她手摟著他精瘦的腰,臉埋在他素衣上,哭得豆豆的,那大眼淚兒,跟不要錢一樣一眨一顆,委屈極了。


    “我不,我要賺贖身錢,八百兩……”她臉蛋貼在他胸口,在他在懷裏抽泣。


    刑鴻澤手臂環抱住她肩膀,聽了半晌:“好,你幫我打理宅子,每個月我給你發月錢,好不好。”他抱著她,聞著她頭發上的香氣,閉著眼睛,下巴在她頭頂輕蹭。


    他從來沒有過現在這樣的嫉妒過,不想她拋頭露麵,不想她見多了男子,他怕她離他而去,而他在她麵前,似乎還是當初那初入府,肮髒的乞丐少年。


    哪怕他現在騎在馬上高高在上,可他的內心,卻是害怕到低進塵埃裏了。


    從來沒變過。


    “那你……那你給我多少錢啊?”東西都被收走了,花露努力付之東流,想想天氣越來越冷,還要起早搬器物,就算穿了夾襖,也很冷,她側著臉蛋貼著他,仔細想了想,然後就把小手伸進他胸膛衣襟裏,暖自己手,抽泣了一下,妥協地問了一句。


    “十兩銀子月錢。”劉嫂一個月才三百文,打理宅子還要做飯。


    這嬌兒嫌少,皺著鼻子:“……這麽一點,哪裏夠我買衣裳……”她可是十三天就賺了五十銀子的人,一個月就是百兩,就是很辛苦。


    “你賣了十幾天陶器,也知道賺錢不易了吧,十兩銀子還少嗎?一年就是一百多兩,這足夠平民一家八口兩年吃用不愁,你就一個人花用,不要奢侈浪費,知道嗎?”


    “那……十兩還不夠買個白玉簪呢……”她含著淚的小臉一抬,眨巴眨巴看著刑鴻澤,意圖很明顯。


    這個人,得她先服軟了,他才柔聲理你,才管你,要是跟他硬來,他是從來不怕的,他給的虧她才不吃,剝削他才是對的,他摳門,她就要從他手裏摳銀子,還有那隻白玉簪,不要白不要,當初瞧著還挺好看的。


    刑鴻澤伸手,用粗糙的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淚花,花露閉著眼睛任他給抹,小臉還微抬,真可人,刑鴻澤忍不住想她了,他將額頭抵著她,兩人氣息糾纏。


    “給你,你在宅子裏的衣食住用都是我的,首飾都給你買……乖,我的嬌兒,以後我的都是你的!”他很難得很難得才會有這樣放縱寵愛的言論,他是從不輕易承諾的那種人,一旦承諾,就算管定這個人的下半生,他輕輕湊近,及吻著她的唇,然後直接將她從腿上抱了起來,快步就向了內室。


    內室裏暖洋洋的,燒著火牆,房中一片旖旎。


    劉嫂本來準備了衣服給將軍換洗,結果一進來,就聽到內室將軍激動安撫的聲音,還有花小娘子的……


    她趕緊退了出去。


    哎喲,她四十多歲的人了,也禁不住啊,出來時臉都紅了,趕緊把外門也關上了。


    這一關,就關到了晚上。


    到了吃飯,刑將軍才把嬌兒從內室抱了出來,不管在房中是如何求她,親她,如何親近她。


    待到了飯桌上,就要規規距距聽他的話,坐下吃飯。


    劉嫂的手藝很好,今晚做了鮮蝦蹄子膾,鵪子羹、野雞絲拌酸菜絲,香米粥,還有兩道花露喜歡吃的蘑菇菜與炒青菜。


    花露就要繼續坐在刑鴻澤的腿上吃飯。


    在內室用飯的時候,她就是坐在他腿上,他也沒有說什麽,就摟著她,怕她坐不穩,但現在劉嫂在,又在餐桌上,她一擠到他腿上,他就板起臉,“好好吃飯,去椅子上坐好,吃飯有吃飯的規則。”


    花露癟嘴看他,要哭不哭,見他麵上平靜看著她,用眼神來訓斥她,她隻好從他腿上下來,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嘟起了嘴。


    劉嬸看著大人像管教女兒一樣教小娘子,還覺得好笑。


    那一臉慈父的麵孔,哪裏像男人對女人的,倒像是大的對小的。


    “可以了,你下去用餐吧。”刑鴻澤自己做過下人,一向也體恤下人,擺了擺手就讓劉嬸下去了。


    見人一走,花露又想跑到他腿上。


    “咳”刑鴻澤瞪著她,“坐好。”在內室兩人親呢,沒有外人,倒也隨她,但出了內室,若是再如此……有一些規距還是要好好教導她的。


    免得還像現在這樣撒嬌耍萌,不知分寸,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給她請個教事嬤嬤,花府的時候,花老爺把她寵慣的不成樣子了,有些東西,她都不知曉,真是嬌癡。


    刑鴻澤幫她將兩道喜歡的素菜放到她麵前,臉雖板著,但目光寵溺,輕道:“吃飯吧。”然後拿起筷子,看著她確實餓了,往小紅嘴裏塞蘑菇,嘴巴一動一動的,半天他才挾了一塊雞絲放進嘴裏。


    “怎麽就不愛吃肉呢?腰兩隻手就掐著了,這雞絲味道不重,吃吃看。”他皺著眉看著她隻挾青菜,一點都碰肉食,以為她覺得肉味重,不喜,這拌雞絲味道輕些,他將其放進她粥碗裏想讓她試試。


    花露正吃著蘑菇:“嘔……”


    刑鴻澤剛試探挾到她碗上,她就一個嘔,嚇得他又挾回來了。


    一挾回來就好了,她又繼續小嘴巴巴的吃蘑菇。


    刑鴻澤:“……”把雞絲收了回來,第三次讓她吃肉失敗。


    “以後給你找個禮儀嬤嬤,讓她教一教你,再給你買兩個丫鬟使喚……平時要學著打理宅府,調,教下人,知道嗎?”他真是為這嬌憨憨操碎了心,可看著她吃飯的樣子,又愛到心坎裏。


    飯都不需要吃了,隻看著她就好。


    花露一邊吃,一邊用眼角瞄著他,心裏哼,早晚花他的,吃他的,用他的,還把他錢全收手裏,然後再用他的錢贖自己的身!


    刑鴻澤第二日當著花露的麵,打開了臥室裏的暗匣,裏麵都是他將軍這些年的俸祿,有他賺的也有皇帝賞的,帶不走的留在京城將軍府,能帶走的,都是錢票還有黃白之物。


    花露踮著小腳往裏望,裏麵有一堆金子銀子,還有大遝銀票,那麽厚,看來這將軍含金量很高啊。


    刑鴻澤好似取了一小袋碎銀,將門關上鎖好,把袋子遞給她,“拿著花用,可以買些吃的解饞,但不準亂花知道嗎?”他嚴厲看著她,一定要改掉她在花府奢靡的毛病,花露小手張開等著接,結果他遲遲不放,又開始訓她了:“你布也織過,嗯?東西也賣過,應知曉錢來之不易,既然得來不易,就要節省,不要看到什麽都要買……”


    小時候,她想要天上的星星,花老爺都差點給她摘下來,要什麽給什麽,到手就扔,多少平民百姓吃都吃不上的東西,她卻棄如敝履,毫不懂得珍惜,若是不告誡她,隻怕她又故態複萌。


    “好啦好啦,囉嗦,知道你賺錢不易,全是刀口舔血用命賺來的,我一定會好好珍惜著花,不會花光你的家底,就花你一點點買衣裳穿!小氣鬼。”


    刑鴻澤看了她半天,才把錢放在她手上。


    她晚上數著錢袋子,刑鴻澤則看著她數,然後他又壓著她數,最後他逼著她數。


    “一下,不一兩,兩下,不二兩,三兩,四兩,五、嗚……我不數了!你別這樣……”


    她被刑鴻澤稀罕的像個小羊羔,睜著懵懂的大眼,被他各種角度親嘴“欺負”。


    白天裏像欠了他錢一樣對她板著臉,晚上倒是火辣辣的真情流露,恨不得把她吃了,太極端了,白天是個冰塊,晚上是個火爐,救命啊,不能打個勝仗,就拿她當戰利品啊,她拚命往外爬,他扯著她小腿就給拽回來了。


    反抗無效。


    第二天,刑鴻澤就讓劉嬸買了兩個可靠老實的丫鬟跟著她,花露一大早,興衝衝地帶著錢和人出門溜達買東西了,以為刑鴻澤給她的是一袋碎銀嗎?那還值得她晚上趴在被窩裏數?不,他其實給的是一小袋金子,是金瓜子。


    昨晚上數了一晚上金瓜子,也不知道是誰賞賜,還是戰利品,便宜了她。


    數一顆金瓜子,他就欺負她一下,再數一顆又欺負一下,後來嫌她數得慢,變成她數一顆,他欺負無數下。


    花露哭泣,大腦一片空白,她哪還有精力數啊。


    她帶著人,進了布料店,絲綢布料鋪的掌櫃,以前在揚州,做過花家店鋪掌櫃,後來回了老家,跟著兒子來了大西關,也在這邊開了店鋪,沒想到,竟然再次見到了花家千金。


    雖然花露未必認得他,畢竟花家的產業遍滿揚州,好多鋪子,她不一定個個都認識,但他認得這花千金啊,花員外的掌上名珠,她怎麽會在大西關?這裏可是邊關,比不得揚州的繁華,而且看她身上的衣裳,哪裏是她在花家時的錦織綢緞?還有些寒酸。


    他本想詢問一番,但又一想,便暗捺不動,待花千金?


    ?了布料走後,才找人打聽了情況,然後將此事仔細寫下,讓人帶到揚州花府,花府中不少人得花老爺的恩惠,十分感恩,其中也包括這位掌櫃,花老爺待他不薄,既然見到人,無論是不是花千金,他肯定要知會花老爺一聲。


    一早,刑將軍手把手給懶嬌嬌穿好衣服,牽著她一起用過餐,摸了嬌兒頭發兩下,刑鴻澤這才去了城樓,一位屬下親信匆匆而來:“將軍,皇城那邊來信了,信上說大元進獻了美人給武國,皇上把美人直接賞給了將軍,聽說現在人已經來了大西關,馬上就要到了,還是位……大元國的公主……”


    那屬下也是冷汗滴滴,這……


    刑將軍殺了多少大元的人,結果現在大元的公主來了,這可一點都不像喜事。


    而刑鴻澤聽到後,想得不是來人,更不是皇帝的賞,而是心中立即咯噔一下,隻道壞了!要讓那隻花嬌嬌知曉此事,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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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元國的公主,穿著露半胸的異服,極是美豔,她將頭發梳成了中原的挽發,披在身後,上麵係著紅紗,正坐在車廂內,打量著大西關關口的雄偉。


    “公主,我已經讓人通知刑鴻澤了,不如我們在門外等著他出來迎接。”


    美豔的異域公主卻走下了馬車,那一身紅紗,隨風飛舞,大冷的天還露出蛇般纖細的腰肢,“何必等刑大人出來迎接,我們直接到刑大人的府上,想必,他不會拒絕我主動上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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