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雲落雪沒等歐陽登超回他,便徑直撞著他的肩頭朝著麵前的馬車飛身而上。歐陽登超隻覺得這一撞力道十足,整個肩骨火燒火燎般疼。旋即轉身隨著雲落雪看去,登時,雲落雪正站在馬車上,掌心用力,正正好好的擊中了馬車的轎廂。


    “砰――”的一聲,轎廂瞬間粉裂四散,車上所有人一時失了重心,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便隨著碎了的破布殘木,向地上栽了下去。雲落雪眼急手快,如海底撈月般,在桂花落地之前擎住了她的腰。


    她的腰很細,平時隱藏在花花綠綠的肥裙之下,纖如軟柳,無人察覺,可雲落雪卻心頭一顫,有這腰絕非雜役之徒。此時此刻沒空深究,雲落雪喘著氣,抱緊桂花,雙腳將站穩。哪知,馬倒受了驚,抬起前蹄仰天長嘶,雲落雪連忙抽身拉穩了韁繩,隻是這匹受了驚嚇的馬哪裏肯老實,奮起後蹄便想將雲落雪從身後所剩無幾的破車板上甩下來。


    胖子躺在地上,見情況緊急,大喝一聲,機智地一個挺身從地麵上彈起,又伸出手快速的拉住了馬腮旁的繩子。再一用力,將整匹馬硬是扯倒在了地上。這馬嘶叫一聲,四條腿奮力掙紮。可是胖子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揮拳打在了馬的頸骨正中。馬當即全身僵直,喘起粗氣。


    與此同時,雲落雪抱著桂花輕轉身形,跳下馬車。看著桂花堆滿淚漬的臉,他顧不得其他,眼睛從上到下,緊張著仔仔細細的探查她哪裏有傷。


    胖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用胳膊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不作聲的低著頭來到了雲落雪的身邊。伸手,默默的解開了綁在桂花腳上的繩索,又小心的準備解開她手腕上的結扣,奈何,腕上繩索被勒傷的血口子還在。如今卻將繩子也洇紅了些。這丫頭的皮肉竟是柔嫩到如此程度,輕輕一碰,就有血絲滲出來,雲落雪看在眼中,眉頭緊皺著淡淡說道:“用刀。”


    胖子連忙喊過來和尚,從和尚的腰間,拉出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將繩子齊生生挑斷。桂花的手腕,被排排血痕繞著,雲落雪托起她左手腫脹的手指黑下了臉來,抬起頭,目光冷冷地移到了歐陽登超的身上:“你若斷她一指,我便斷你一臂。你若斷她五指,我廢你十年光陰,骨不複生。”


    歐陽登超咬著牙,扶著自己被雲落雪撞傷的肩頭。雖然知道雲落雪力道不俗,絕非一般的樂官,但臉上卻毫不示弱:“我歐陽登超從來還未怕過誰。”


    “歐陽大人。”胖子一聲呼喝,卻是雙膝一彎,跪在了雲落雪的腳邊。


    胖子仰起頭,滿臉愧疚的說道:“雲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再追究我家大人了,我知道,這次我們私自把桂花姑娘綁了起來,著實不妥。還對姑娘用了刑,無非是為了查案。想必大人也了解入我大理寺問話的手段。但我們本身也隻是想嚇唬一下桂花姑娘,姑娘手上的刑是我動的手,雖然是皮肉之苦,可是,絕非有斷骨的心思。(.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如今,我們把桂花姑娘歸還於你。請大人息怒。”


    “你給我住嘴。”胖子還未將話說完,歐陽登超便走上前去,狠狠的扇了胖子一個耳光,他咬著牙,恨道:“是我眼瞎,怎麽會用你這個軟骨頭?”


    隻見胖子的半邊臉紅了一片,似有血絲,但他仍然沒有叫痛一聲,反而向歐陽登超磕了三個響頭,說:“歐陽大人,小的跟隨您數年,也算了解大人的為人,雖然脾氣暴躁,卻有一顆為善之心。若不是上一次小的沒有攔住您進了武後的行宮,您又怎麽會像今天這樣跌到了七品司直。大人,我們在大理寺,無靠山,無背景。這些年來,也因為大人的相貌,著實遭了不少白眼。我與和尚不是不明白。但是,我們相信,大人的認真和執念,是我們願意跟隨您的理由”。


    “夠了!”歐陽登超雙眉緊皺,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驀然的轉過身去,那雙氣憤的眸子裏,也有那麽一絲酸楚。


    “大人,小的不是軟骨頭,小的隻不過想借此機緣與雲大人認個知交,雖然我們弄傷了桂花姑娘,但,勢必都是為了辦案。雲大人,念在我們並非真正夾斷桂花姑娘指骨的份上。萬望您的寬諒。”胖子衷情衷心。


    雲落雪低下頭,輕輕地問了聲桂花:“他說的是真的麽?手指能動?”


    桂花窩在雲落雪的懷裏,點了點頭。雲落雪歎了口氣。也罷。


    想著抱著桂花輕然走到了歐陽登超的近前:“即有如此衷心的小卒,你還有何自卑?”


    一語卻戳中了歐陽登超的心,他抬起眼睛,白色的睫毛如雪般揚起,合上,盡是軟弱的辛酸。他是堂堂大理寺的官差,他可以一敵擋百,撂槍拾劍。他是強者,卻在進大理寺之前無人敢與之交流。他不是白貓投胎,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如今又有兩個兄弟跟著他,終其一生,出生入死。


    遂流轉目光,落在雲落雪的身上。心無旁騖,麵色也再無波瀾:“我從四年前便開始追殺蘇娩娘一案。四年過去了,刀不成刀,曲不成曲。如今已改朝更代,皇後變成了太後,依舊不依不撓。我肩上責任重大,必須要查明真相,找到逃出去的蘇瀲姬。”


    雲落雪微微一笑,輕道:“真相自是有,隻是蘇娩娘受冤。可想,單憑舞技卓然,便說其為妖,那這世上,哪還有敢再舞之人。再者,找到蘇瀲姬又怎麽樣?真相還未浮於水麵,便來找人。到時二話不說,把人殺了,等真相有了,又有何意義?”


    歐陽登超低下了頭,語意深長的回了句:“真相自早,我便知曉了,隻是不承認的是太後。”


    雲落雪點了點頭,此人果真是豆腐心,想必日後,也未必不能成為朋友。便笑道:“歐陽兄能有如此想法,想來也決不是莽夫。”


    歐陽登超苦笑一聲,伸手在懷裏取出了一張畫像,遞給了雲落雪:“無可否認,之所以用私刑,是想著第一時間從桂花嘴裏探出線索,借機升個官職。七品司直太難做了,辦案處處受限。這個蘇瀲姬的畫像還你,是我的和尚趁著你不在的時候,在你的房間裏搜到的。”


    雲落雪接過畫像,微微笑道:“奇才。竟不留一點痕跡。若不是我想到去看看畫像在否,估計仍舊不知畫像已丟。”


    想畢,雲落雪麵色一沉,抱著桂花,走近了歐陽登超一步,用極其低的聲音說:“於你,今日如誠以待,我便於你知曉,當年的蘇瀲姬,是我親自放走的。”


    歐陽登超和桂花同時瞪大的眼睛,盯著雲落雪冷若冰霜的眸子,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雲大人,你好大的膽子。”歐陽登超顫抖著聲音輕聲說道。他本沒想到,曾經困擾著他的原因,現在就在眼前,蘇瀲姬原來果然有人相助。


    雲落雪微微一笑,輕道:“大理寺如果追查,盡可以從我身上探問,把我交於刑司也可。隻是不必在桂花及洛陽大舞班這裏下手了。老百姓罷了,活點平常心不容易。你要懂的。當然,如果歐陽大人不怕受我牽連,你今後有何難事,你我便可以兄弟相稱,我隨時助你一臂。”


    良久,歐陽登超像似下定了決心般,點了點頭。扶著自己的肩頭,說道:“落雪兄,以後蘇娩娘一案,你暗我明。”


    雲落雪忽然一笑,嘴角上揚起了一絲弧度:“懂。”


    說完,便抱起桂花,從容的騎上了他的小駱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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