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又輕飄飄的下達了對他第三個兒子的懲處。


    「趙王朱高燧,不敬長兄,目無法度。圈禁成州,無召不得出,如有違反。格殺勿論。」


    一旁的朱高熾和朱瞻基大氣都不敢出。


    朱棣就這麽隨手把他的兩個兒子都處置了。


    還是當著他倆的麵處置的。


    很難不說朱棣不是在殺雞儆猴。


    「老大。」朱棣開口。


    來了。


    朱高熾渾身一震。


    輪到他了。


    若是平時,他或許還會給自己的兩個弟弟求情。


    可眼下他自己都自身難保,實在無暇顧及他人。


    朱棣卻隻是喊了這麽一句,便再無下文。


    朱高熾其實沒有犯什麽太大的過錯。


    繼位後,將政事也處理的很好。


    非要在他頭上找過錯,那就是他兒子朱瞻基殺了他的朱高燧和朱高煦。


    未知的往往是最可怕的。


    朱棣的沉默就像是懸在朱高熾頭上的一把刀。


    半晌後,朱棣開口了:「你覺得……」


    「你覺得朕究竟該不該派鄭和下西洋?」


    朱棣問出的問題,卻和前麵兩個問題截然不同。


    朱高熾謹慎的想了一會兒。


    本來他這時應該順從朱棣的。


    但他偏偏又想起了日漸空虛的國庫。


    下西洋啊。


    那下的哪是西洋啊,下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還是扔進水裏都聽不見響的那種。


    「父皇,兒臣以為。眼下應以更重要的事為重。下西洋這件事可以稍微放一放,待到日後,國庫充盈,百姓安居樂業。再行此舉。」


    「這麽說,你是不贊同朕派鄭和下西洋了?」朱棣的聲音沒有變化,但雙眉卻微微皺起。


    朱瞻基簡直被他爹這個回答給嚇傻了。


    這種時候,難道不是爺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嗎?他爹居然還和爺爺唱反調。


    莫不是嫌命太長了?


    二叔和三叔還不夠當前車之鑑的嗎?


    「黃爺爺,孫兒以為……」朱瞻基試圖為他爹解圍。


    「朕問你了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讓朱瞻基不敢再有所言語。


    「兒臣並不是說父皇不該下西洋,而是父皇不該在此時下西洋。」朱高熾將自己的意見全盤托出:「父皇北征數次,國庫已然見底。下西洋所需數額龐大,此前鄭和下西洋已經數次,實在是入不敷出。但若為下西洋此事提高稅收,則百姓苦不堪言。」


    「此前連年征戰,百姓們已然沒有過上什麽好日子。眼下好不容易太平了,兒臣以為父皇當以百姓為重。下西洋縱然揚我國威,然此事和百姓們相比。實則也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


    「在你眼中宣揚我大明的威名,竟然隻是區區一件小事嗎?」


    麵對朱棣的發問,朱高熾沒有再回答。


    他隻是深深的磕了一個頭。


    這是默認的意思。


    朱瞻基的一顆心都要懸到嗓子眼了。


    他狠狠的為他老爹捏了一把汗。


    不料,朱棣並沒有動怒。


    他隻是走下來拍了拍朱高熾的肩膀。


    朱棣心想。


    他這個大兒子確實有當明君的風範。


    軟和些便軟和些吧。


    隻要他在世時將蒙古人給打服了,朱高熾的軟和也並不是什麽大錯。


    至少比起老二和老三,他的眼裏有家國和百姓。


    「老大,不要讓朕失望。」


    朱高熾讓他爹給整蒙了。


    他明明都準備好迎接狂風暴雨了,怎麽他爹又對他予以厚望了?


    「是,兒臣定不負父皇所託。」


    算了。


    甭管什麽原因,先答應下來再說。


    「行了,你先回吧,朕和瞻基有話要說。」


    朱高熾顯然也不放心把兒子一個人留在這。


    但朱棣都讓他走了,他也不好抗旨留下來。


    於是朱高熾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朱棣蹲在朱瞻基麵前:「知道朕為什麽獨獨把你留下來嗎?」


    「孫兒不知。」


    「咱爺倆就不要再兜著圈子說話了,想必天幕你也看到了。瞻基啊,你沒什麽想對朕說的嗎?」


    電光火石間,朱瞻基突然想明白了。


    朱棣今日雖然把他爹和他的兩個叔叔都叫來了。


    但朱棣其實今天的主要目標並不是他們三個。


    而是他朱瞻基。


    他爹和他的叔叔都隻不過是殺雞儆猴的那隻雞而已。


    朱棣,真正想要問責的是他。


    想通這其中的關竅,朱瞻基決定賭一把。


    他大膽的抬起頭,直視朱棣。


    「爺爺是覺得孫兒做錯了,還是覺得孫兒的後代讓朱家蒙羞了?」


    朱棣知道他這個孫子向來很聰明。


    於是他沉默不語,等著朱瞻基給他解釋。


    「爺爺若是覺得孫兒的後代,讓朱家蒙羞。待孫兒回去後,便將他打發的遠遠的。讓他未來沒法再禍害大明的江山。爺爺若是覺得孫兒做錯了。那孫兒便沒什麽可說的了。」


    「沒什麽可說的,看來你還覺得自己做的很對了?」


    朱棣的語氣並不是很生氣。


    但也帶著深深的責問。


    朱瞻基明白此刻自己就像是走鋼絲。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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