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榮德太後還分明十分聽他的話,這一回卻不知怎了,聽到這話,竟是冷笑了一聲,也不看他,隻讓小宮女繼續敲腿。


    蕭墨白隻得又道,“太女將來畢竟是繼承大統,若是因為此事沾上汙點,這青雲國將來的一國之君豈不要叫人議論一輩子?況且……”


    這況且兩個字還沒說完呢。


    榮德太後就朝他瞄了一眼,“誰告訴你,她會繼承大統的?”


    蕭墨白一愣。


    又見太後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活不活的下來,還未可知呢!”


    蕭墨白眼底一顫,上前一步,“太後何意?”


    榮德太後卻不耐煩再跟他提及遲靜姝,扭過頭去,一腳將那宮女踢開,“怎麽用力的?要錘死哀家麽?拖下去,杖打二十,罰去辛者庫!”


    小宮女瞪大了眼,還沒來得及哭喊一嗓子,就被拖了出去。


    蕭墨白理都不曾理會一眼,隻望向太後,笑了笑,“您氣惱什麽?遲靜姝畢竟對咱們的計劃有用,隻要陛下再繼續信任她一段時間……”


    “不必如此。”


    榮德太後見他來討好自己,心裏到底快活了些,語氣也柔和下來,“今日這一出,本就是皇帝的意思。”


    “父皇的意思?!”


    蕭墨白驚愕,“父皇為何要……”


    榮德太後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來,“想成仙唄。”


    蕭墨白心底微沉,若是遲靜姝此時死,對他跟蘇離的計劃,百害無一利。


    得想個法子……


    ……


    宗人府。


    掌管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冊,按時編纂玉牒,記錄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爵、生死時間、婚嫁、諡號、安葬等事務。


    並非真正牢獄之處。


    知道這回被送來圈禁的是太女,裏頭的人倒也不敢為難,還專門給遲靜姝安排了個十分僻靜的單間,斜對麵就是在宗人府已經待了好些天的蕭雲和。


    乍一看到遲靜姝。


    他從錯愕到幸災樂禍,反正已是撕破臉,他也樂得用真麵目對她。


    “怎麽?太女殿下如今竟也落到如此地步了麽?這才風光幾日啊?可見人呢,也不能太囂張,風大了,吹倒的,自然就是那些出頭太過的,太女殿下,您說是不是?”


    他這副樣子,真是像極了街頭遊走的潑皮無奈。


    一個完全靠女色上位做了皇帝的人,她上輩子是眼睛瞎到什麽地步,才會對這樣一個人深情托付?!


    見她坐在裏頭也不說話,蕭雲和愈發囂張。


    “哎?遲靜姝,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麽蒙騙了父皇叫他以為你就是蓮妃的女兒的?我母親可是說了,蓮妃的孩子早就死了,你根本不是她的孩子!蒙騙皇帝,可是要被誅九族的!你父族反正都沒人了,還有個母族吧?聽說黎家的財產富可敵國啊,怎麽不見你家人進京來救你啊?眾叛親離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要我說,你當初不如就乖乖嫁給我,我給你個賤妾的身份,也算對得起你這張臉……”


    遲靜姝從不知曉蕭雲和這張嘴還能有這樣的能耐。


    從前一副雲淡風輕的儒雅模樣,沒想到內底裏居然這樣下流下賤!


    “讓他閉嘴。”


    她冷淡地開口。


    早就瞪大了眼等著出手的翠蓮,一揚手。


    “砰!”


    一個小石子從她指尖彈出,正正好砸在蕭厲玨的腦門上。


    他連哼都沒哼一聲,仰頭,便倒了下去。


    翠蓮朝著他的方向啐了一口,“呸!”


    轉臉打量四周,暗自嘀咕,“瞧著有些濕冷,不知晚上如何。幸好是夏天,不然怕是要凍著小姐……”


    一邊四處整理。


    遲靜姝看著她,心想,翠蓮這幾年倒真是練到功夫了。身子也長得很好。瞧著便知青杏對她是極好的。


    可青杏到底是東宮的人,若是沒有蕭厲玨的默許,翠蓮也不可能能過得這麽好。


    一想到蕭厲玨,遲靜姝又忍不住一陣心軟,軟下來的一塊心尖肉上,又不斷地被針紮一般疼痛綿綿。


    她轉臉,看向牆壁上那扇小小的半月窗,心想,也不知他到哪裏了……


    “小姐。”


    忽而,一聲輕喚,從門外傳來。


    翠蓮下意識去護遲靜姝,卻看一身太監服的青杏站在門外。


    而她的身後,站著另一個頭戴兜帽之人。


    兜帽掀下,正是麗妃!


    翠蓮驚訝地張了張嘴。


    遲靜姝卻笑了起來,一副毫無意外的模樣,然而又什麽都沒說地,對青杏道,“請麗妃娘娘到一旁歇著。”


    麗妃皺了皺眉,看向遲靜姝,雖然明顯不滿,可到底還有幾分忌憚,“太女殿下,您濫殺我宮中一等宮女,我告到太後跟前也是為了討個公道而已,您若想報複,隻管洗清嫌疑,我自會親自登門賠罪,何至於派人將我挾持至此?”


    看來是被青杏強迫到此的了。


    遲靜姝有些好笑地看了眼青杏,青杏垂下了頭。


    遲靜姝臨走前在她手裏劃了一個‘麗’字,她也不知具體什麽意思,隻能將人強行帶到此處。


    遲靜姝卻沒指責她,反而又笑著伸手,“請麗妃在內裏稍等,若是我猜的不錯,待會,就會有真正的凶手到您跟前,說個明白了。”


    麗妃眼睛一瞪,可這回不等開口,就被青杏點了穴道,直接帶到了最靠裏頭一間沒有光線的單間裏,繞過拐角,隻要不出聲,無人能瞧見。


    翠蓮驚疑不定地朝遲靜姝看。


    遲靜姝卻笑了笑,淡定閑適地看著一麵牆壁上,不知從前哪位皇親國戚被圈禁時寫下的詩。


    翠蓮將那睡人的木床掃了掃,摸了摸那潮濕冷硬的床板,皺了皺眉。


    也不知過了多久。


    本是高掛的日頭,微微有些西斜了。


    外頭,突然又傳來腳步聲。


    正看著翠蓮忙活的遲靜姝彎了彎唇角,輕笑,“來的這樣遲。”


    轉臉,便看門外站著一位藤青曳羅靡子宮裙,頭戴雙翔鳳簪子的女子。


    彎了彎唇,“柔妃娘娘。”


    內裏,麗妃眼睛一瞪。


    柔妃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蕭雲和,額頭上好大一個包十分明顯,一邊示意著喜枝找宗人府的人拿鑰匙開門,去將蕭雲和送到床上躺好,一邊看向遲靜姝,笑了笑,福身,“妾來瞧瞧明王,不想太女殿下也在此處。”


    遲靜姝眉頭一挑,差點笑出聲來,“柔妃娘娘,一條人命的手筆,就讓您到本宮跟前兒來裝傻的麽?”


    這話已經十分不客氣了,可柔妃居然還睜著那雙無辜的眼睛,溫溫柔柔地瞧著她。


    “太女殿下在說什麽?”


    遲靜姝也不跟她繞彎子了,笑著道,“這兒也沒外人,說吧,柔妃娘娘嫁禍本宮,是想從本宮這得到什麽呢?”


    裏頭,麗妃瞪大了眼,可是穴道被點著,她聲音出不了,身上也也動不得,隻能聽著外頭遲靜姝淺淺慢慢的笑聲。


    柔妃沉默地看著遲靜姝。


    喜枝從蕭雲和那邊走回來,搖了搖頭,示意,人沒醒。


    柔妃臉上的柔和終於卸了下去,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然後抬頭看向遲靜姝,“聽說太女殿下跟文王做了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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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妃當即反應過來!雲渺果然是柔妃殺的?!


    旁邊的青杏瞄了她一眼,這後宮之中,就沒有愚笨之人。


    “哦?不知柔妃娘娘是從哪裏聽來的?”遲靜姝笑問。


    柔妃卻沒回答,隻是說道,“您答應文王的,轉給我兒。我就讓人頂了您的罪,並保您平平安安地出宮去,如何?”


    遲靜姝卻沒點頭也沒拒絕。


    隻是笑著看她,“為何要殺雲渺?”


    柔妃不耐煩地皺眉,“為何?也不為何。不過是剛巧看到她從你宮裏出去罷了。麗妃那蠢人,在宮裏上躥下跳個不停,還有她那蠢兒子,都讓我瞧著厭煩。你既然有心親近他們,不如投靠我們,好歹有從前的情分在,我們還能庇佑你一二。”


    “嗬。”


    遲靜姝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搖搖頭,“從前的情分?”


    柔妃隻朝她看,“所以,太女殿下,這筆交易,你做,還是不做?”


    遲靜姝撚了一根床邊不知哪裏來的幹草,轉了轉,笑道,“若是不做呢?”


    柔妃的臉冷了下來,“那就別怪我不留情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


    不料,遲靜姝又在後頭道,“柔妃,你果真就知曉穆曉峰到底是什麽人麽?”


    柔妃腳下一頓——遲靜姝居然知曉了她跟穆先生合作的事?!


    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回頭看了她一眼,“我隻要知曉,他能給我和我兒想要的就可以了。太女殿下,明日若您再不給我一個滿意的回複,那麽,這殺人的罪名,您可就摘不掉了,望殿下好自為之。”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木床邊,翠蓮看向遲靜姝。


    卻見她依舊一副慢悠悠的模樣,手上的幹草似乎很有意思,目不轉睛地瞧著。


    青杏將麗妃推了出來。


    剛解開穴道,她張口便道,“我怎知這不是你與她故意做戲?”


    如果可以強行拿到遲靜姝答應文王的那個交易,自然就不需要今日再走這一趟了。


    便見遲靜姝的視線從那幹草上挪開,朝她笑道,“我答應文王,會將儲君之位,讓給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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