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宮內。


    遲靜姝高一腳低一腳地回到殿內時,其中一個負責監視她的宮女剛好回來。


    見她站在內室,便冷聲冷語地質問,“你去哪兒了?”


    遲靜姝回過頭來,露出一張慘白的臉,麵無表情地說道,“我體內寒氣發了,回來歇著,不行麽?”


    宮女皺了皺眉——分明方才她還不在。是錯開了?還是……


    卻沒再多問,往後退了幾步,站在槅門旁,漠然地看著她。


    遲靜姝也不理她,隻讓她瞧著,便抱著發寒的四肢蜷縮到床頭。


    閉著眼,強忍那絲絲蔓蔓的痛,想著方才蕭厲玨的模樣。


    又是擔憂又是心疼。


    許久後,忽而眉頭一蹙,微睜開了眼。


    ——顧念絕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唯有女子的陰元能解開蕭厲玨的毒?


    ……


    東宮。


    蕭厲玨覺得自己好像被浸入了一片冷寂空寥的深海之中。


    浮浮沉沉,看不到一絲的光明,感受不到一點的溫暖。


    周身,毒發的痛感已經麻木,萬年的寒冰將他重重包裹。


    他閉著眼,醒不來,好像陷入了多年前那個絕望的夜裏。


    好想大聲地喊,有沒有人,能來救一救我,救一救我……


    沒有回應,沒有聲音,沒有光亮。


    他心死了,由著自己這樣一點點地陷入黑暗裏。


    忽而。


    有個輕柔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


    說的什麽,他聽不見,分辨不清。


    可所有的心神,卻全都在追逐那個陡然降臨的天籟!


    輕微的,低柔的,和緩的,飄飄渺渺的。


    雖然遙遠,卻穿過了重重的冰冷與黑暗,拽住了他落下的手!


    他想回應,卻全身沒有力氣。


    焦急地掙紮起來。


    卻聽那聲音低低地說:“別怕,別怕……”


    是誰?到底是誰?


    他攢足了全部的力氣,猛地睜開眼!


    “殿下!”


    龍衛幾個驚喜的聲音齊齊響起!


    接著響起葉尚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的說話聲,“好了!醒了就暫時無礙了!”


    說著,又是罵聲響起,“你說說你!明明毒素一點沒緩解,為何偏偏不說!要不是那存了壞心的東西別有意圖地將你弄出來,你是不是就準備死在那暗室裏了?嗯?我說你呢!你還敢不聽!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絮絮叨叨的聲音,讓蕭厲玨有片刻的茫然——海底裏聽到的那個聲音呢?是錯覺?


    是……夢麽?


    龍一拉了拉還在嘮叨的葉尚春。


    “別說了,殿下的臉色不太好。”


    葉尚春立刻朝蕭厲玨看去,臉上的擔憂明顯,卻還是忍不住抱怨,“他這樣,臉色能好麽!”


    說歸說,可到底還是沒再抱怨,而是伸手,又去搭上蕭厲玨的脈,轉頭又讓人把他的針包給送來。


    睜著眼的蕭厲玨,一雙深瞳幽暗如海,不知閃過什麽情緒,片刻後,再次緩緩閉上。


    ……


    第二日。


    皇後被廢的消息,立時便傳遍了宮內內外。


    參與當時之事的後宮眾人,人人噤若寒蟬,生怕被皇帝想起給殺了滅口。


    皇後為何被廢?


    都不是蠢人,聯想起當初柔妃的舉證,突然被鬼附身的神女,以及皇帝的暴怒,以及……皇後的突然遭難,還有被牽連的明王……


    好些人,隻怕都猜到了其中的關聯。


    其中,啟祥宮內,柔妃睜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朝養心殿的方向看。


    “陛下……還沒醒麽?”


    貼身的大宮女喜枝搖了搖頭,“還沒有。”


    “明王呢?”


    “……還跪在養心殿外。”


    柔妃皺了皺眉,片刻後,眼底閃過一絲狠絕。


    低聲對喜枝說道,“讓人給慈寧宮送信。”


    喜枝一驚,“娘娘!”


    柔妃素來和軟弱美的臉上,露出一抹狠厲的堅定,她轉過身,看向喜枝,啞著嗓子沉聲道,“若是不如此,隻怕我兒都要沒命了。”


    喜枝滿心驚惶,看著柔妃的神情,臉色發白地點了點頭。


    ……


    錦繡宮。


    麗妃哈哈笑著拍手,“蕭雲和還跪在養心殿呢?”


    才被勒令閉門思過的蕭知才站在她對麵,同樣的一臉喜氣,“不錯,跪了一夜呢!叫他猖狂,敢算計我,這回不死也叫他脫層皮!”


    麗妃心情大好地點頭,麵上又顯出幾分鄙夷,“脫層皮?陛下最恨旁人的背叛。但年蓮妃那樣受寵,被皇後誣陷與人私通,還不是被陛下活活掐死在太液池邊?哼,他死定了!”


    蕭知才連連點頭,“母妃當真好計!居然能說動柔妃去揭發皇後,哦不,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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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妃聽到蕭知才對穆淳宛的稱呼,麵上笑意更盛。


    笑著搖了搖頭,“那個蠢貨,以為弄倒皇後,他兒子就能脫身了?”


    蕭知才湊過去,殷勤地給麗妃倒了一杯茶,“還是母妃計高一籌,竟然叫父皇發現了他二人用的是同一種香露。父皇那時正是疑心的時候,蕭雲和那麽湊過去,嗬嗬嗬!”


    麗妃端茶的手忽而一頓,疑惑地朝蕭知才看了一眼。


    蕭知才被她看得心頭一突,“母妃,可是兒臣說錯話了?”


    麗妃放下茶盞,想了想,說道,“我本隻是設計柔妃揭發皇後,想在事後暗示陛下蕭雲和有嫌疑。畢竟一下子算計太多,容易露餡兒。可皇上,到底是怎麽發現的呢?”


    蕭知才一愣。


    當時萬貴人雖說是在皇上跟前,可聽到她那句話的人,可真沒幾個。


    他笑了笑,“管他是怎麽發現的呢!要我說啊,這就叫老天開眼!母妃,這回夏日祭的主持,隻怕還要落在兒子手裏呢!”


    麗妃卻斜著眼看他,“跟你說過多少回,切莫要得意忘形!你忘了,陛下的兒子裏頭,可不止你們幾個成年了。”


    蕭知才怔了怔,才猛地想起,“您說老七啊?”隨後露出十分的不以為意,“他那破身子,能堅持完成大典結束麽?別到時候半途暈了,才是耽誤大事呢!父皇必然不會選他的……哎呀!”


    沒說完,被麗妃一個爆栗。


    捂著頭瞪眼,“母妃,做甚打我?!”


    麗妃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就你這豬腦子,我還能指望你什麽!”


    說著又嫌惡地擺手,“你回去吧!之後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安心等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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