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子因為先前得了遲靜姝的吩咐,留意遲敏敏的行蹤,聽她詢問,當即點頭,“是,約莫是半個時辰前出門的。”


    “她最近時常出去?”遲靜姝問。


    小四子說道,“是,不是很頻繁,可三五日的,總是會出去一次。”


    躬了躬身,又道,“因著小姐的吩咐,奴才還特意找人悄悄地跟了幾趟,發現五小姐,多是去了京中的幾家茶樓,胭脂水粉的店。左右不過兩個時辰,便回來了。”


    “茶樓,胭脂水粉的店?”遲靜姝略一沉吟,又問小四子,“沒有其他異樣?”


    “這……”小四子搖頭。


    遲靜姝想了想,說道,“下一回,若是她再出門。尋個由頭,靠近看看。”頓了下,又道,“再跟丁叔說一聲,尋個穩妥的人,跟著遲妙棉。”


    小四子並無多問,當即答應下來。


    小菊看著小四子離去,低聲問:“小姐,五小姐可是有什麽不妥麽?”


    遲靜姝沒回答,轉眼看水池裏,睡蓮飄蕩,底下錦鯉怡然自得。


    微微一笑。


    ……


    皇宮中。


    祭祀鍾聲悠緩而沉重,高台上,老態龍鍾的一朝天子,領著重臣,對天叩拜,焚香,祝禱。


    長長的祭祀祝詞,如經文般,不疾不徐地唱念,完畢。


    鍾聲再響,再叩首。


    反反複複,及至到了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


    皇上似是受不住地,踉蹌著直直就朝旁邊栽倒!


    幸而萬久福快走幾步,將其扶住,又朝那念誦祭詞的大師看了一眼。


    祭祀的進程,便驟然加快了許多。


    距離高台最近的一處金碧輝煌的蓮花台上,忽而一個大紅身影,一躍而上。


    烈日之下,如蓮花心中陡然綻開的鮮紅花蕊。


    刺得許多人,竟一瞬睜不開眼!


    萬久福扭頭便嗬,“祭祀大典,豈容放肆!還不快速速退下!”


    然而,那一身大紅鮮衣之人,卻毫不退縮,反而一步步走到高台邊。


    朝上頭嗤笑,“萬公公,你是在跟本宮說話?”


    眾人一噤。


    這才看清,那紅如焰火之人,正是青雲國當朝太子——蕭厲玨!


    萬久福神色未變地朝他笑了笑,“原來是太子殿下,恕奴婢無禮。可這祭祀大典何其重要,還請殿下莫要胡來。”


    “胡來?”


    鮮衣妖麵的人忽而笑了起來,聲音幽幽,如奪魂鬼音,在這烈日長空下,陡然綻開!


    一雙邪眸微微上挑,直勾勾地看向那站在帝王身邊的萬久福,“由著你一個太監,代替一朝天子主持祭祀,就不是胡來?”


    站在台下的大臣,紛紛屏息!


    萬久福僵了僵,隨即恭聲道,“請恕奴婢不懂太子殿下在說什麽。隻是這祭祀大典的時辰卻耽誤不得,還請殿下莫要再強加為難。耽誤了一國的運程,不是任何人都能擔待得起的。”


    言語之中,盡是對蕭厲玨的威脅。


    可那盛名鬼魅的太子,卻毫不相讓,反而森涼一笑,廣袖一揮,鮮紅衣擺隨風擺動,隨即,便徑直上了高台!


    萬久福當場變色,“太子!”


    蕭厲玨卻隻當他如無物。


    猩唇輕巧一勾,姿態悠閑地來到天子身旁。


    然後伸手,扶住他的另一側胳膊,幽幽一笑,“父皇,您身子不適,這剩下的祭禮,就由兒臣代替吧?”


    熱得喘不過氣的天子扭頭看了眼這容貌邪美出塵的孩子,仿佛想到了什麽。


    忽而也笑了起來,點頭,“你跟你母妃,當真是越發肖似了。”


    一言出,本是笑得雍容尊雅的深眸裏,掠過一絲湛湛冷意。


    隨即,又笑道,“父皇累了,讓萬公公扶您去休息吧?”


    天子含笑,點了點頭。


    萬久福眉頭一皺,看了眼蕭厲玨,見天子轉身,眼底掠過一絲陰狠毒光。


    卻也隻得躬身扶著那一國之尊,一步步,退下了高台。


    蕭厲玨轉過身來,森眸一掃。


    烈日之下,那紅衣怒燃,如火焰炙熱。可那妖麵又絕美無雙,在這灼目的日頭底下,竟靡豔得叫人不敢直視!


    仿佛,妖魔衝破了夜,陡然站在了光明底下,渾身散逸的,都是能夠奪人魂魄的狂肆!


    眾人心驚,紛紛低下頭去。


    便聽上方,一聲森幽詭笑,冷冷響起——


    “敲鍾,焚香!”


    “天佑青雲,國泰民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喝的拜服,齊齊響起!


    ……


    “哐啷!”


    慈寧宮,一盞飛鳳戲珠的香爐,被猛地掀翻在地。


    姿容豔麗通身華貴無雙的婦人,丹蔻手指,猛地拍在巧奪天工的矮幾上。


    “你說那個賤種,代替皇上,主持了祭祀大典?!”


    底下的宮人哆哆嗦嗦。


    “沒用的廢物!萬久福呢!去把萬久福叫來!哀家要問問他,到底怎麽辦事的!”


    話音剛落,殿門外走進來一人,虛弱的聲音帶著幾絲柔緩的笑意,傳了進來,“何人又惹太後生氣了?”


    榮德太後神色一變,看向門口。


    隨即笑了起來,“小七來了?今日沒去參加典禮麽?快來到哀家跟前來坐。”


    又對旁邊吩咐,“來人,快去給七殿下端一碗冰鎮的青梅汁來。”


    一身月牙色長衫的男子走進殿內,屈膝,跪在了那香爐灑落的香灰裏,笑得端雅無雙,朝榻上的婦人恭恭敬敬地行禮,“孫兒蕭墨白,給太後請安。”


    榮德太後笑得金釵微顫,忙抬手,“快起來,這般多禮做甚。瞧瞧,好好的衣衫都髒了。”


    蕭墨白起身,微微一笑,坐在了宮人端來的矮凳上,看向榮德太後,“太後娘娘方才,莫不是因為祭祀大典的事生怒麽?”


    榮德太後登時臉一沉,不滿地皺眉,“可不是,那賤種也太過囂張,連祭祀大典都敢伸手!再這麽下去,是不是連哀家都要不放在眼裏了!”


    蕭墨白忽而咳嗽了幾聲,隨即笑道,“太後說的是哪裏話。他再放肆,總也越不過您去的。”


    榮德太後神色緩了緩,又看向對麵這容顏病弱,卻反而更顯出塵之氣的少年郎。


    笑道,“哀家心裏也明白,可到底是害怕啊。小七呀,哀家這以後,可就全靠你了呢!難為你如今想開了,願意幫哀家一把,不然……唉,哀家這把身子骨,都無依無靠了呢!”


    蕭墨白笑得淡雅如雲霧,又咳了幾聲,柔聲道,“太後放心,今晚,隻要按照計劃行事……他,逃不了的。”


    榮德太後眼裏猛地蹦出迸出驚人亮光,竟直接走下榻來,抓住了蕭墨白蒼白的手,親密又如撒嬌般地輕聲道,“那哀家,就等著七郎的好消息了呢~”


    蕭墨白微微一笑,忽而再次咳嗽起來,抽回手,退到了一旁,“病體之人,不敢再驚擾太後,孫兒告退了。”


    “什麽孫兒呀……”榮德太後笑著看他,“咱們又並無血脈親緣……”


    ……


    京城大馬胡同。


    多寶樓。


    遲妙棉轉了一圈,還真發現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兒。


    正拎著一個栩栩如生的小石雕看著,就聽身後有人笑道,“姑娘瞧著麵生,似不是多寶樓的常客?”


    遲妙棉意外,回頭一看。


    就見一身穿竹青色長衫,腰佩白玉帶,通體不俗衣著華貴的男子,正笑盈盈地朝自己看來。


    遲妙棉暗暗新奇,放下那石雕,笑道,“正是呢,聽聞這多寶樓有趣的物件兒多得很,便來開開眼。”


    又看向那男子,似是有些羞怯,“不知公子是……”


    男子是誰?正是之前一手毀了遲敏敏名聲的五皇子,蕭知才!


    他心知今日祭祀大典十分辛苦,便尋了個由頭躲避出來,隻等著晚上的宮宴再去尋樂。


    這多寶樓,正是他名下的一間產業。無事時,時常會到此逗留一番。


    不想今日,居然瞧見了遲妙棉。


    雖然年紀嘛……是比自己喜歡的大了點,可這長相,倒是頗合胃口的。


    見她如此,當即一笑,“在下的名諱不值一提,不過認識的人,都喚一聲五爺。這多寶樓,正是在下的產業。”


    遲靜姝心下暗驚,卻又隱隱欣喜。


    連忙福身,“小女有眼不識泰山,不曉得五爺竟是多寶樓的東家。多有得罪之處,還請五爺見諒。”


    蕭知才瞄著這小女子的眉眼,心下越發癢了幾分。


    竟上前一步,親手將遲妙棉扶起來,一邊曖昧地笑道,“姑娘不必客氣。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遲妙棉聽他語氣,也沒躲閃,笑了笑,“小女名棉兒,家中人稱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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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知才是什麽人,一眼便看出了遲妙棉這番語氣動作裏的假做真意。


    哈哈一笑,“難得與四姑娘一見如故。正好,在下這兒有幾件好物,四姑娘若是有意,不如隨在下去二樓細細一觀?”


    遲妙棉的視線落在他腰間佩戴的那塊玉墜上。


    玉墜的花紋,與自己手腕上那顆極其相似。


    而這人的容貌……也與蕭雲和,有著五分的相似。尤其是眉眼之中的那股抹不去的風流多情。


    暗暗一笑。


    垂眸,“那……便多謝五爺了。”


    ……


    (卡文卡得很,最近寫作的狀態一直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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