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媛此時已知事情徹底脫離了她的掌控。


    看著震怒中無盡失望的遲烽,頓時大哭起來,“老爺,妾身跟了您這麽多年,您還不知曉妾身是什麽人麽?為了這個家,為了您,操碎了心!如今,您聽著旁人一句汙蔑,就懷疑妾身,妾身,妾身??幹脆也不活了啊!”


    遲靜姝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徐媛,前世,那個高貴美貌的遲府夫人,可從未有過這樣的狼狽和無能啊!


    原來徐媛也能如個市井村婦一般,一哭二鬧三上吊的。


    曾經將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原來也有這樣的螻蟻之態啊!


    一旁,遲烽皺緊了眉頭,“你還敢說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我?若真是為了我,你如何就能說那趙家小姐頗受趙大人喜愛,能說得上話?你敢說,這話不是你故意編排給我聽的?”


    徐媛卻不答,隻顧說道,“老爺,您擔心的事,隻需我跟家裏說一聲,根本就不會有太大的耽誤!您說我算計您,可我哪樣事,不是為您操心得好好的!您自己想想,為了這個家,我付出了多少?”


    說著,她又哭起來,抬頭看向遲烽,“是,我確實不喜她。她是姐姐的孩子,姐姐曾經如何對我,您心裏不清楚麽?我不喜她,卻沒想過害她。可她回了遲府後,您看看,這三番五次地,出了多少的事!表哥定然是聽說了芸兒和敏敏之前的事,才想著給她們出氣,誰想卻反過來,被她給設計了!老爺,遲靜姝,才是真正的歹毒之心啊!”


    遲烽一聽,立時心裏又生了懷疑,朝遲靜姝看去。


    遲靜姝垂著的眼睫輕輕一顫——方才的徐媛,果然都是假的。


    縱使如此敗勢,她居然都能如此生生扭轉局麵!


    抿了抿唇,朝遲烽跪下來,倒是讓遲烽怔了下。旁邊的蘇離,暗暗沉了俊眸。


    “父親。”


    遲靜姝抬頭,一雙眼,像極了當年那個時常仰視自己的女人。


    遲烽心頭一頓,旋即又道,“你說實話,今日之事,可是你將計就計,故意害了芸兒?”


    人人都不是傻子,遲烽其實早已猜到實情,卻還是想讓遲靜姝擔了這責任,來保住徐媛。


    遲靜姝心頭寒涼,那最後一絲的溫情,消失殆盡。


    她的吐血他沒問,她的委屈他沒理,她的苦楚他無視。


    遲靜姝的眼底冷潮湧動。


    可不過片刻,便被另一股故作的委屈與淒涼給替代。


    朝露般的淚珠,滾滾地從她眼底湧了出來,她再次喚了遲烽一聲,“父親!”


    遲烽皺眉。


    徐媛站在一旁輕蔑譏諷,“你若無話可說,承認便是,何苦做出這種惺惺姿態!”


    不知是誰,剛剛哭鬧得跟潑婦似的。


    遲靜姝轉眸看她,問了一句誰都沒有想到的話,“二夫人,您說母親當待您不好,您說說,我母親,是如何待您不好的?”


    徐媛的臉一下子變得有些扭曲。


    朝遲烽看了一眼,又道,“這是我們長輩的事,無需你們小輩操心過問!”


    可遲靜姝卻搖了搖頭,“您不許我問,是因為您說不出來,對不對?”


    徐媛立時瞪眼,“我如何說不出來!你母親當年,看我有孕,故意給我立規矩,差點導致我小產!也因此落了病根,生芸兒的時候,差點血崩不保??”


    不想,話沒說完,遲靜姝卻抬頭,看向遲烽,“父親,女兒找到了當年的產婆,還有曾經服侍在母親跟前的人。”


    遲烽一愣。


    徐媛一聽,就立時心頭發虛,隱隱覺得不可能,分明那些人都已經被她打發幹淨了,遲靜姝怎麽可能會找到那些人?!


    可又有一股強烈的不安襲上心頭。


    她尖聲喝道,“你什麽意思?早準備了這些人,要跟我當庭對質麽?有你這麽以下犯上的子女麽!”


    遲靜姝這一回卻沒再理她,隻是朝遲烽磕了一個頭,心裏慢慢地說道——母親,自此之後,這個男人,生死榮敗,便不再跟女兒有關了。請您在天之靈,原諒女兒的不孝。


    然後抬起頭,一臉委曲求全地顫聲道,“父親,女兒並非故意為難。而是回到這遲府之中,二夫人久不派人伺候,女兒便找了曾經在母親更前伺候的老人,本想跟前有幾個可以依靠的人,卻不想竟無意聽人提及到母親當年的一些往事,心中有疑,便讓人去查了查。”


    徐媛心裏那股不安越發強烈了——可當年在黎瑜跟前的人,分明都已經被她處理了啊!遲靜姝又能從哪裏知曉從前的事?!


    不,一定是她在故意使詐!


    剛要說話,旁邊的遲烽已經問道,“你查了什麽?”


    遲靜姝還沒開口,許久沒開口的蘇離突然說道,“九小姐起來說話吧?”


    遲烽有些不喜他的擅自做主,可還是點了點頭。


    遲靜姝又看了蘇離一眼,站起身,朝院外輕喚,“讓人去請張媽帶人過來。”


    不過片刻,張媽就帶著兩個婆子走進院內,徐媛一看到其中一個婆子,臉上便迅速幾分慌亂和意外!


    遲靜姝瞄到她的神情,心下冷笑。


    張媽領著人跪下,給遲烽行禮。


    遲烽卻隻看遲靜姝。


    遲靜姝朝那左邊一個穿著青灰粗布衫的婆子問道,“你是張貴家的媳婦,據說當年也是京城有名的接生婆子。當年給遲府的二夫人生第三胎時,便是你接生的,是不是?”


    張貴家的剛要點頭,徐媛猛地喊道,“她是誰!我怎麽不認識!你休要隨便抓個人來汙蔑我!”


    遲靜姝沒說話,看向遲烽。


    遲烽臉沉了沉。


    遲靜姝這才說道,“你可能證明,你便是當年的產婆?”


    張貴家的幾乎嚇死,可想到她的兒子如今生死不明。


    隻能連忙說道,“奴婢記得,小小姐出生的時候,後背左肩胛骨的地方,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胎記,是紅色的。當時奴婢還給老爺奉承了一句,說小姐是天生的鳳凰,能一飛衝天呢!”


    遲烽記得!


    也是因為這句話,他才認為遲芸兒必然將來能凰命在身,貴不可及!所以對她是百般寵愛!


    他死死地瞪著那產婆。


    張貴家的抖得更加厲害了。


    可如今她命根子一般的兒子的安危都捏在旁人手裏,她隻能按照之前的安排,哆哆嗦嗦地說道,“當年是奴婢蒙騙了老爺,其實二夫人生產的時候,極其順利,並未有過血崩難產的跡象!”


    “混賬!”


    遲烽大怒,“你竟然敢蒙騙??”


    張貴家的立時砰砰地磕頭,“大老爺,奴婢也是被逼的呀!二夫人當時威脅奴婢,若是不按著她的吩咐來說,就要殺了奴婢全家呀!奴婢那時候家裏的孩子也還小啊!怎麽敢不聽她的話!大老爺恕罪,大老爺恕罪!”


    遲烽渾身發抖!


    他對黎瑜並非不喜,隻是讀書人的清高,迫使他舍不下顏麵對她多加寵愛。且顧及徐家的威勢,更不能與她多有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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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黎瑜對他如何,他心裏一清二楚,更何況,此女的容顏,著實天人難尋!


    縱使心裏有芥蒂,可他還是偶爾會以照顧發妻的理由,三五天地就會去她的房裏休息!


    直到徐媛懷上遲芸兒,才是他真正疏遠黎瑜的時候!


    那時,徐媛總是不經意地表露出黎瑜苛待她,她又不得不隱忍的跡象。


    他雖心中有疑,可卻始終沒有找黎瑜去問清楚過。


    直到徐媛生產那日,產婆說因為懷胎時受了太多的磋磨,可能會導致難產血崩!


    他心中的疑慮終於徹底爆發!


    認定了黎瑜隻是個表麵溫柔內心滿是算計的女人!為了自己的寵愛,竟然不惜要毀了徐媛,毀了徐媛就等於毀了他的前程!


    怨她自私,怨她惡毒!怨她對自己的情愛,都是虛假的!


    故而,後來就徹底冷落了她!


    一想到,曾經的疑慮竟然隻是誤會,那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在麵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冷淡與怒斥時,是怎樣的心碎難過時,遲烽隻覺得從未有過的懊悔,在心頭反複如刀絞!


    他看向徐媛,怒目而斥!


    這倒讓旁邊的遲靜姝有些吃驚——遲烽的這個樣子,莫不是對娘親還??


    跪在張貴家的旁邊的是羅婆子,她磕了一個頭,也跟著說道,“老爺,奴婢是從前在夫人跟前伺候茶水的,後來因為手受傷了,夫人便指派了個輕鬆的活計給奴婢,想來二夫人在處理從前伺候夫人的下人時,就是這樣忽略了奴婢。這才讓奴婢今日有能夠替夫人說清冤屈的機會!”


    徐媛看著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婆子,麵色猙獰,“下作的東西!誰給你的膽子攀咬主子!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這個家的事,你們休想汙蔑我!”


    不料,羅婆子卻絲毫不怕她,反而不卑不亢地說道,“二夫人有沒有做過對不起遲府的事,奴婢不知曉。可是,您當年在夫人生下小姐後,送給夫人喝的那種補身的湯藥是有毒的,奴婢卻是知曉的!”


    “你說什麽!”遲烽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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