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章平已經走了過去,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許久不見您,您什麽時候回的京城?學生屢次上門拜訪,都說您尚未回府呢!”


    那個叫陳先生的老者哈哈一笑,朝遲靜姝這邊掠了一眼,笑道,“也是近日才回。你若得空,明日便來我府上吧!”


    遲章平大喜,“多謝先生!學生正好最近讀書時,遇到了難處,想請教先生!”


    “好好!你是個好孩子,好學又上進。”陳先生十分不吝誇讚。


    遲靜姝又眨了眨眼。


    便聽遲敏敏在身側低聲笑道,“大哥這是故意利用你的喜事,引來陳老,讓他看到咱們兄妹和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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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遲靜姝更納悶的是——遲敏敏為什麽要對自己說這些?


    此時的她,不應該恨不得割她的肉喝她的血才對麽?


    遲敏敏卻顯然沒有看到遲靜姝的疏遠疑惑。


    拉著她一邊往裏走,一邊道,“近日京中對我家的傳聞都十分不好,影響了大哥讀書。那位陳先生,雖無功名,卻教出了許多高才。他家就在隔壁那條巷子裏,大哥之前一直是在他那裏讀書的。可因為近日的傳聞,那陳先生便不再教大哥了。大哥便借助了今天你的事,趁機讓陳先生改觀。你沒聽見他們方才說,要讓大哥重新回去讀書麽。”


    “??”


    遲靜姝那條被她抱著的胳膊簡直要別扭死了好麽!


    她僵硬地一直走到二進的抄手遊廊上,才終於接著轉身,撤掉了遲敏敏的手,幹笑著看她,“五姐,你這是做什麽?”


    遲敏敏看她。


    有風從遊廊的另一頭吹來,撩起遲敏敏臉上的麵紗。


    露出她臉上還未痊愈的傷痕。


    盤布在她溫柔賢淑的臉上,有些猙獰。


    她看向遲靜姝,“楚夢然與三皇子有私情,你可知曉?”


    遲靜姝蹬了蹬眼,正要做出個‘驚訝’的神情來時。


    遲敏敏已經冷笑,“你就算不知曉,也已經猜到了吧?畢竟上次賞花宴時,她做得那樣明顯。”


    遲靜姝抿了抿唇,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麽,便沉默下來。


    遲敏敏又看了她一眼,轉到一旁,在扶手長椅上坐下,看著驕陽下明媚又燦爛的園景。


    輕笑了一聲。


    那聲音,不似正常的笑,有些陰森,帶著一股子陰測測的低啞。


    遲靜姝朝她看去。


    遲敏敏已經開口說道,“我曾經是真心想待她好,畢竟將來也是一家人。可沒想到,她卻是存了心地來害我。”


    遲靜姝沒吱聲。


    遲敏敏又朝她看來,“外頭的人,都以為她溫柔端莊,是個最有才情又十分懂禮大方的女子。可你知道,她私下裏,有多狠毒麽?”


    遲靜姝當然知曉!可她又怎麽會告訴遲敏敏呢?


    抿了抿唇,做出一臉‘無知’的模樣看遲敏敏。


    遲敏敏似是極不喜歡她這種假做單純的樣子,厭惡地皺了皺眉,可隨後卻又不知為何,強壓了心緒。


    平穩了語氣,繼續說道,“你可知曉,那日賞花宴,其實是楚夢然在背後推波助瀾?”


    嗯?


    遲靜姝提起了幾分心思,露出幾分疑惑。


    遲敏敏冷笑一聲,“嚴惜文跟她本是手帕之交,礙著楚夢然的要求,才會讓那日之事生出了那麽大的波瀾。楚夢然本是想叫你徹底身敗名裂的!”


    遲靜姝適時地微微瞪大眼,“五姐如何知曉的?”


    遲敏敏掃了眼她的神色,心下暗動,口中卻淡淡說道,“芸兒那日並未真正地暈過去,聽到楚夢然親口說的,要對付你。”


    遲靜姝心下有些想笑。


    麵上卻皺起了眉,似乎有些擔心,可又藏不住害怕一般,連那精致的小臉都白了一層。


    遲敏敏看她這個樣子,忽而語氣一變,十分誠懇又真情地說道,“從前,是我不對,屢屢針對你。還請九妹莫要計較,原諒姐姐一回吧?”


    隻字不提當時她的毒計陷害,隻將楚夢然拉出來做筏子,然後再示弱博取自己的心軟同情。


    遲靜姝已經猜到遲敏敏想幹什麽了。


    ‘吃驚’地朝她看去,咬了咬唇,似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遲敏敏又站起來,情真意切地拉住她的手,含淚道,“我知我從前做了許多錯事,往後,隻想跟妹妹好好相處,同心協力,再不被人欺負,還望妹妹給姐姐一次機會。”


    遲靜姝眨眨眼,抿住嘴唇起先未動。


    可片刻後,卻也是十分動容地紅了眼眶,沉默著,回握住了遲敏敏的手。


    遲敏敏眼底笑意一閃而過,隨即顯出一副極其感激的模樣來。


    拉著遲靜姝,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再次低頭,輕輕地擦起眼淚。


    遲靜姝忙問:“姐姐,怎麽哭了?可是有什麽難事麽?”


    遲敏敏用帕子擦著眼睛,也不看遲靜姝,隻哽咽地說道,“我隻是難過,你我姊妹二人,竟要被一個楚夢然這般設計暗害,如今我丟了婚事,她必將要轉過頭來對付你。偏偏她家裏位高權重,咱們又無可奈何,唉??”


    這一聲歎,可真是百轉千回。


    遲靜姝看著她的樣子,忽然想起了從前的遲以柔。


    都是妄圖拿自己做刀子,遲敏敏卻比遲以柔聰明多了。


    她慢慢地轉過臉,半是難過半是苦澀地笑了下,卻沒開口。


    遲敏敏眼角的餘光掃了她一眼,又道,“我婚事被退,你已經知曉了麽?”


    遲靜姝眼神微變,隨即低笑——還想試探她呢?


    抿了抿唇,看了眼遲敏敏,輕歎了一口氣,“偶然聽到府中的下人議論??”


    遲敏敏臉色一白。


    分明讓母親嚴禁下人議論了,怎麽還會有人嚼舌?!


    心中暗惱,臉上卻露出一副無力又苦楚的可憐模樣,點了點頭,“是。那日之事,你也知曉,我分明清白還在。可戶部尚書府上,卻都說我的清白已叫五皇子給??我百口莫辯,反而還被退了婚事。如今已是深陷泥沼,無法自拔,卻也不能看妹妹也被楚夢然害到如此地步。”


    遲靜姝十分驚訝,“戶部尚書以為姐姐的清白??才退婚的?怎會這樣?”


    遲敏敏臉上陡然閃過一道厲色,暗恨道,“還不就是楚夢然!”


    遲靜姝滿眼的不解,“她怎麽了?”


    遲敏敏咬牙切齒,“正是她!是她,與楚??公子說我失了清白??”


    遲靜姝注意到,遲靜姝提起楚知的時候,語氣明顯不同。


    忽而想起那日小菊在遲芸兒的院子裏看到遲敏敏要死要活的那一幕。


    遲靜姝心下一轉,輕輕按住遲敏敏的胳膊,柔聲道,“聽說當年父親就是看中楚公子的品行端潔,才為姐姐求來了這門婚事。想必楚公子定然是不信她這話的。”


    從被退婚之後,不論徐媛還是遲芸兒對戶部尚書府上所有人都是破口大罵。


    唯獨遲靜姝,竟然還說了楚知兩句好話。


    遲敏敏縱使心中再恨遲靜姝,可乍一聽到她這樣評價楚知,也忍不住心頭微熱了幾分。


    朝遲靜姝看去,含淚點頭,“楚公子的品行自然是叫人無話可說的!可??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楚夢然存了心地要壞我的名聲,楚公子又如何能左右?”


    遲靜姝掃了她一眼,難掩愁容,“隻怕楚公子聽得多了,也要誤會姐姐??”


    遲敏敏一下瞪大眼,無法接受地否認,“不會的,不會的,楚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遲靜姝趕緊認錯,“是,是我說錯話了,姐姐不要生氣。”


    可遲敏敏顯然已經上了心了,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思,此時更加焦灼起來。


    一想到楚知會懷疑她,她這心裏頓時便跟百爪撓心一般!隻恨不能親自到楚知跟前去解釋一番才是!


    遲靜姝看她神色,暗自一笑,又道,“隻可惜姐姐平日裏也見不到楚公子,若是能與他見一麵,有些事,必然也是能叫他明白的。”


    遲敏敏何嚐不是這樣想的!


    可她這樣想,不代表遲靜姝這樣說,她就能聽!


    反而還生了懷疑,麵上隻做難過地搖頭,“見麵又能如何?我與他的婚約都被退了??”


    遲靜姝卻認真了起來,“話不是這樣說的,姐姐。雖說清者自清,可有些事,你不親口說,難免不會讓人誤會了去。就算楚公子與姐姐真的不能結成姻親,可??也不能放縱旁人在他耳邊隨意汙蔑姐姐啊!”


    遲敏敏心中一動,看向遲靜姝。


    遲靜姝卻沒看她,隻看著園子裏盛開的花,似是感同身受地輕聲歎息,“若是有人在三皇子跟前這樣說我,我哪怕是拚死了,也不能叫他誤會的。”


    遲敏敏心頭一震。


    下意識張了張口。


    卻看遲靜姝又轉過來,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都怪我,多嘴了幾句。姐姐,你說這楚夢然,難道真的想??壞我的婚事麽?她對三皇子難道??真的??”


    遲敏敏回過神來,腦子裏一時竟浮起楚知的模樣,再抹不去。


    再聽遲靜姝提及楚夢然,心頭的恨,竟一時翻湧到一個幾乎壓不住的恨毒上來!


    要不是這個賤人,她的楚知哥哥,怎麽可能會舍棄了她?!


    都怪楚夢然!這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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