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趁夜孤身下了霍太山,施展輕功悄悄地仍從西麵的城門進了上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她本來可從城外繞開,再回雲蒙山。可一則若不穿過上黨郡東門,便要多好幾天的路程;二則,她忽然想起了呂盈。


    她想到了呂盈,隻因她一路上腦子中都是趙括,又想起了那日趙括曾說的一句話:你這小師兄好行小慧,我瞧這姑娘以後可有苦頭吃了。那時她稀裏糊塗,不曉得趙括為何要這樣說呂盈,可如今她卻全明白了。她也明白了呂盈為何不願離開上黨危城,為何她那樣哭著求自己去救靳韋。


    呂盈對靳韋,亦同她對趙括一樣。


    情根深重,難舍難離。


    從前聽不懂的話,不明白的事,這一日兩夜之間,她突然什麽都明白了。


    以前或許還不懂,現在卻已懂了,昨日或許還不懂,今日已懂了。而這一切,這都是因為了那個叫趙括的男子。


    月夕沿著前日李牧領著的道路,朝著那偏僻的柴屋而去。


    她確實有些擔心呂盈。呂盈的性子似乎也有些執拗,若不曉得靳韋的消息,絕不獨自離開。她又毫無功夫,李牧隻當將她交托了自己,自然不會再去看顧她。她孤身一人,隻怕會有意外。


    月夕走在深巷裏,眼見那柴屋便在眼前。可就在這時,一陣鑽心的刺痛突襲而來,她頓時呼吸急促,胸口又換成了一剜一跳的疼。


    豆大的汗珠瞬間從月夕額頭上滾落。這疼痛來得毫無征兆,渾然不似從前散功那樣全身陰寒,她隻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被抽幹,又一下子衝到了胸口,如此反複洶湧,苦不堪言。


    她勉強貼著牆坐到了一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許久才坐直了身子,內力運行大小周天,終於心痛慢慢鬆弛,真氣運轉無礙,這才緩過勁來。


    心為六宮之主,這樣的症狀,莫非就是“血衝君主之宮”?月夕隱約猜著了這疼痛的由來。她默默坐了許久,仍是起身到了前方柴屋。


    她輕輕地叩了叩門,裏麵片晌才傳來女子的聲音:“誰?”


    月夕低聲道:“是我。”


    柴屋的門立刻被人推開了一道縫,一隻纖纖細手伸出,將月夕拉了進來:“月夕姑娘,你去了哪裏?”


    月夕進了柴屋。窗外月色照明了窗戶,她瞧見呂盈麵色惶然,柴屋裏麵一角陰影處卻幾條暗影一閃。月夕立刻將呂盈護在身後,輕叱道:“什麽人?”


    “姑娘,是我們。”黑暗處閃出了三個人。其中一人個矮眉濃,與鄭安平長相十分相像,對著月夕施禮:“鄭敢見過姑娘。”


    “鄭敢?”


    “屬下是鄭大人的侄子,都為應侯辦事。”鄭敢說著,也從身上摸出了一塊黝黑的牌子,遞給了月夕。


    “鄭安平呢?”月夕掃了一眼木牌,問道。


    “昨日上黨發生了一件大事,鄭大人不敢耽誤,連夜將消息送回去報應侯,”鄭敢靠近了月夕,低聲道,“白日裏馮亭召集了上黨本地的軍民,說要以民心決定上黨歸屬。屬下幾人混在人群中觀望,郡內民眾,無一人說降秦,皆願投趙。平原君又傳趙王旨意,說上黨歸趙後,郡內趙國軍民,人人加爵三級,加封馮亭為華陽君。現在人心振奮,都說要合力抗秦。”


    “趙王與平原君花了這麽大的價錢,是鐵了心要將上黨拿到手了,”月夕笑道,“隨他去罷,瞧他們趙國可能吞得下麽?”


    “我小師兄呢?”月夕又問。


    “死丫頭,我在這裏。”角落裏有人低聲喚她。呂盈聽到了立刻衝過去扶住了那人,月夕凝目一看,正是受傷頗重的靳韋。


    “鄭敢,你們怎得不回秦國?”月夕見靳韋暫時無恙,便放下了心。


    “昨夜出了郡守府,韓趙兩軍還在四處搜捕。我們帶著這個靳韋,行動不便,虧得路上遇見這位呂姑娘,偷偷帶我們到了這裏。”


    “昨日事緊,有一事還未稟告姑娘。”鄭敢又道。


    “什麽?”


    “秦王請姑娘務必速回鹹陽。”


    月夕亦不多問,隻是默默點了點頭。靳韋卻低聲叫道:“死丫頭,原來你是秦王的人。”


    “小師兄,”月夕忙上前扶住了靳韋,見他衣衫襤褸,身上傷痕累累,不禁眼眶有些濕潤,“你惹的事情非同小可,必要隨我回秦國,向秦王交待清楚。”


    她斜睨一眼鄭敢,鄭敢眼明心亮,立刻應聲道:“姑娘放心,當初我等無眼,不識得姑娘,再三欲殺姑娘滅口。虧得秦王派人詢問,才曉得姑娘身份。應侯已有交待,若再遇上姑娘,諸事皆以姑娘馬首是瞻,不可怠慢,也絕不會傷害姑娘的師兄。”


    月夕微笑道:“應侯真是客氣。待我回去,可真不知要怎麽謝謝應侯才好?”


    靳韋見鄭敢對月夕的態度恭敬,言語中提到連秦國丞相範睢,亦是對月夕有所避忌,不禁皺眉道:“死丫頭,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自幼在故宣太後身邊長大。應侯是瞧在宣太後與秦王的情麵上,才待我這樣客氣。”月夕輕描淡寫,一句道過。


    秦國已故太後宣華太後,秦惠文王之妻,當今秦王的生身母親。她在秦國以太後之尊執政多年,有人罵其強權,有人罵其狠毒,更有人因她的諸多風流韻事而罵其荒淫。可無論旁人怎麽評價,她卻依然故我,牢牢地執秦國朝政四十餘年,穩住了秦惠文王死後秦國的紛亂局麵,一手提拔武安君白起,內興國事外拒六國。


    十年前,她甚至親自為秦國平了西北義渠的叛亂。直至她三年前故去,臨死前才還政於秦王。


    這樣一位在秦國權勢熏天的人物,而月夕卻在她身邊長大,祖孫之間親密無間,難怪連丞相範睢也要讓她三分。


    “鄭敢,上黨郡內一共有多少我們的人?”月夕問道。


    “此次事發突然,先到了十人,此處三人,還有七人在郡內其它地方。”


    “若要出城,亦早不宜遲,你叫那七人過來,我們今夜便帶小師兄回秦國。”


    “是。”鄭敢拱手,轉身便同一人細語,“陳藩,你此刻便去……”。那叫陳藩的聽了吩咐,領命出門而去。


    呂盈在一旁,聽到月夕說帶靳韋回秦國,心中便有些著慌,不禁低低地抽泣起來。靳韋皺起了眉頭:“你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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