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隨坐在床頭,原烙音受了刺激,躺上床第一時間就是將自己裹成球,隻露出一雙什麽也看不見的眼睛。


    「閔先生。」原烙音眼前隻有一片朦朧,但那枚拯救他的子彈會給予他永恆的安寧。


    他又一次反思自己不該為了信息素這樣利用閔隨。


    「怎麽了?」閔隨理解他的顫抖,畢竟瑪侖那樣的生物著實超脫了人類的想像,原烙音的確在生死線走了一圈。


    溫度較平常偏低的手從包裹緊實的被窩裏伸出,抓住他的手腕。


    閔隨低下頭,目光緩緩移到原烙音臉上,表情訴說著不解。


    「我很害怕。」原烙音道,隨著這句話落地,他抓住閔隨的力道越來越大,幾乎到達了疼痛的範疇,那具人類的軀殼逐漸浮現毛細血管爆裂的紫色斑點。


    但男人沒有掙開,甚至沒有皺眉,他平靜地等待alpha發泄情緒。


    「要是閔先生沒來,我就會像那個人一樣被撕碎。」同類死在眼前著實不是容易揮去的陰影,原烙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知道這是無理要求,您可以陪陪我嗎?」


    他感覺到閔隨的默認,坐直身子後死死抱住閔隨,就像是在宣洩隱藏在心中的膽怯與恐慌。


    「我知道這樣很脆弱,其實明天我就會恢復正常,恢復成原來那個原烙音,但……」此時此刻,他需要一個擁抱,證明他還活著。


    隻需要一個擁抱。


    「這樣做是對的。」閔隨的手放在他後腦安撫著,「沒有人要求你立刻恢復,甚至不恢復也是理所當然的,小原,我們都看到了那個怪物,能夠活下來,你真的很厲害。」


    陸駿河在昏暗的小巷終於交待了原因。


    他以為原烙音不過是個稍稍有些錢的小少爺,瑪侖自從在拳場聞到原烙音的氣味後便念念不忘,那沒有核桃大的腦仁根本不懂得何為膽怯。


    它們沒有智商,自然也不會知道塔盧索的伴侶不能招惹,所以,它指使陸駿河,要原烙音當它的口糧。


    原烙音能撐到他來,真的很幸運。


    「我很厲害嗎?」副作用逐漸消退,原烙音漸漸能夠看清眼前的一切,他暫時不想離開這個冰冷的懷抱。


    「對,你最厲害。」閔隨沒有應對這樣情況的經驗,但安撫命定伴侶的能力仿佛是與生俱來,「昨日的你和明日的你都是原烙音,你可以因為任何事改變,所以現在,你該閉上眼睛睡覺。」


    「而我,會在這裏陪著你。」


    原烙音點點頭,躺平後閉上眼睛,隻可惜今晚上的記憶很快再度侵襲,他就算陷入睡眠也不能控製本能抓住閔隨的手。


    「好了好了小原,我在這裏,它永遠不會傷害你。」閔隨輕聲安撫,也顧不得什麽醫囑,釋放少量信息素。


    他們的契合度很高,原烙音果然放棄掙紮,重歸平靜。


    望著原烙音在夢中都無法鬆開的眉,閔隨嘆了口氣。


    這實在是無可避免,人類與異種之間從來都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科侖和瑪侖這樣在塔盧索眼中的低等存在落到人類世界,就是一場浩劫。


    「睡個好覺,小原。」


    而處理這場鬧劇的,隻會是他。


    *


    周六,早,六點。


    原烙音緩緩睜開眼睛,他出乎意外地睡了個好覺,沒有被設想中的怪物侵擾。


    自己的手還抓著什麽。


    是閔隨!


    男人坐在小矮凳上,頭靠在床沿,伸出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姿勢可以說有些狼狽。


    閔隨在這裏坐了一夜。


    原烙音無法準確表達這一刻心跳的含義。


    「醒了?」閔隨揉揉有些酸脹的脖子,有些誇張地扭動兩下,「現在估計還不是你的生物鍾,我去工作,你可以再睡一會。」


    「若是天氣好我們可以出去轉轉。」


    原烙音點點頭,在閔隨離開後又閉上眼睛,卻無論如何睡不了回籠覺。


    他躺在床上,大腦放空,再回神時已經是八點。


    很不幸,依舊是一個陰雨天。


    原烙音不喜歡下雨,他不習慣雨過天晴後黏膩潮濕帶著土腥味的空氣。


    再浪費時間毫無意義,原烙音感覺到壓迫在自己身上由於怪物的陰影逐漸消失。


    這又是新的一天。


    狹窄昏暗的空間往往能咀嚼出曖昧,書房的窗簾沒有完全拉上,透過縫隙,能清楚看見雨打在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漬。


    暖色調的檯燈照亮男人半邊麵龐,鼻樑高挺,眼窩深邃,是極佳的長相。


    「昨晚謝謝您。」這句話是真心實意,閔隨本可以將他丟回學校自生自滅,卻親力親為照顧他,說不感動絕不可能。


    「這是我應該做的。」


    原烙音不打算與男人爭辯這個「應該」的原因,他走過去,閔隨始終沒有抬頭,拿著筆在寫些什麽。


    機密的工作不會在他麵前做,原烙音半坐在辦公桌上,湊過去看,輕笑出聲。


    「還以為閔先生在認真工作。」原烙音戲謔道,手指點在白紙上漂亮的「蛋糕」二字上,順手抽出握在男人手中的鋼筆,「ims這是要拓寬事業版圖了?」


    「你在家裏。」閔隨反手牽住他,微冷的手指在溫熱的掌心穿梭,帶來曖昧的戰慄,「我隻能想要和你一起做什麽。」


    家,是一個人的私人空間,閔隨默許原烙音的闖入,這本來就是主動權的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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