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背著沉重的背簍,還要幫顧琰,顧琰很感動。他還沒掏出錢來,青年就板起臉道:「我們是朋友,你看不起我?」


    顧琰趕忙把錢包塞進包裏,更不好意思了。


    總不能平白無故受人恩惠,顧琰想著,等進了湖塘村,房租多給一些,總歸不能讓善良的大哥吃虧。


    穿過最後一道天塹,青年指著遠處密林,對顧琰道:「就是那裏了!」


    顧琰擦了擦臉上的汗,他臉上還沾了泥,青年說山中蚊蟲毒得厲害,被咬上一口,數月都不能恢復,還會又癢又痛。


    見顧琰一臉後怕模樣,青年一邊笑著,一邊從背簍裏取出不知名的藥水,塗抹到顧琰的臉蛋跟裸露出來的皮膚上。


    藥水散發著奇怪的味道,很刺鼻。


    顧琰抬起胳膊聞了聞,差點兒暈過去。


    「這可是好東西,好多藥草才能製出來一瓶,村頭的阿媽就靠給村裏的青壯年售賣這種藥水生活。」


    顧琰不好意思地放下胳膊。


    青年給他講了一路湖塘村的故事。


    村民們艱難的生活被青年化成一句句樸實的話語,灌入顧琰耳朵。


    一路走來,顧琰終於明白為什麽爸媽富貴了以後,卻沒有回來建設家鄉了。


    湖塘村實在太偏遠,真要想注資,少說也得幾個億。顧父顧母有心無力,就算把顧家賣了都不夠。


    顧琰嘆息一聲。


    他側頭看向身邊青年,青年膚色古銅,常年穿梭於鎮子跟湖塘村,他長手長腳,四肢健壯,行動起來麻利又矯健。


    難怪湖塘村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都會給他錢,拜託他下山採買。


    顧琰沿著青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裏是一片密林,鬱鬱蔥蔥,跟其他地方的叢林並無差別,哪裏有人煙?


    青年聞言笑了起來,他笑得很爽朗,顧琰沒有任何不適,青年隻是單純地笑,並非嘲諷找茬,就跟年幼時回答老師的提問鬧了笑話,同學們哄堂大笑一樣。


    但顧琰還是窘迫地摸了摸後腦勺:「顧大哥,你笑什麽啊?」


    「琰琰,你太可愛了,難怪——」


    青年向前走去,聲音越來越飄忽,顧琰沒聽清楚,他想追上去問一問,奈何兩條腿已經軟成麵條,走路都費勁,更別提跑兩步了,他苦澀一笑,緩慢地、艱難地跟上青年的腳步。


    「顧大哥,你等等我。」


    前方的青年笑聲更加爽朗。


    「顧大哥,你為什麽不去村子外邊打工呢?」閑聊中,顧琰隨口道,話說出來,他才感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想收回來,可已經晚了。


    青年朝他看過來,咧開嘴唇,露出潔白的牙齒:「我還有生病的母親需要照顧,走不遠的,放不下她。」


    「對不起。」顧琰更愧疚了,晚上起來都想給自己一巴掌。


    「沒關係,人又不是生來就是享福的,再說了,比我過得苦的多了去了,我媽媽還在我身邊,我還能照顧她,我覺得很幸福。」


    顧琰看著青年燦爛的笑臉,深受感染,也笑了起來。


    說話間,兩人離村子更近了。


    顧琰這才看見青年口中的湖塘村。


    村口有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槐樹,槐樹枝杈繁茂,像是守護神,深深地紮根在村頭。


    村子裏人煙稀少,房屋寥寥,路也窄細得可怕,隻容一人通過。


    「到了。」青年說道。


    顧琰抹了把臉上混著藥液的汗,咧了咧因缺水而幹裂的唇角。


    他激動地向前,想趕緊進村子,去到青年的房子裏,好生休息休息。


    他太累了,隻想好好睡一覺,別的什麽都不管。


    青年卻倏地停下來,顧琰一時不察,撞了上去,青年巋然不動,結實得很。


    顧琰倒是揉著撞疼了的額頭,沒忍住道:「顧大哥,你怎麽不走了?」


    青年回過身,用那雙澄澈的眼睛望著他:「真的要住進村子嗎?現在走還來得及。」


    顧琰滿頭霧水。


    「顧大哥,你說什麽呢,我千辛萬苦的,都走了這麽遠了,我要是想回去,還來幹嘛,你快帶我進去吧,我腳上好像長水泡了,好疼的。」


    盡管顧父顧母已經給顧琰準備了登山用具,鞋子也是專門用來爬山的。


    可原身的身體金貴,打從生下來就沒吃過苦,一身皮膚細嫩得不像男孩子。


    這就苦了顧琰,他不僅腳底長了水泡,腳側跟腳後好像也磨破了,絲絲拉拉的疼,很難捱。


    「顧大哥,你快領我進去吧,我現在就想躺到床上,睡上三天三夜!」顧琰一臉激動,還從後頭輕輕推搡著青年,讓他快點兒引路。


    青年望著他的眼睛裏,神色變了,有些幽深,又有些——


    顧琰歪了歪頭,他看錯了嗎?


    顧大哥為什麽會用愧疚的眼神兒看他?


    「跟我來吧。」青年到底轉了過去,隻是,他原本行走在崎嶇山間也依舊輕快的腳步,卻沉重了不少。


    並不敏銳的顧琰沒能發現。


    青年將顧琰領到一處小院子前,院子的院牆用碎石頭壘砌,並不高。


    顧琰覺得,這種程度的圍牆應該不會有防禦的功能吧,他隨便蹦蹦都能跳進去。


    「顧大哥,山裏沒有野獸嗎?」


    青年搖頭:「製作防蚊蟲藥水的阿媽發現了一種防大型猛獸的藥草,曬幹後放在村子外圍,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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