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芳華的手鬆了幾分,卻沒有鬆開的打算。


    她再一次握緊手指,力道令燕傾回頭。


    “對不起……”白芳華嘶啞著聲音,說出她早已想說的幾個字。


    燕傾抿著唇,不回應。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去回應。


    這世上哪有那麽便宜事情,明明做錯了事,可是因為快要死了,哪怕隻是第一次見麵,卻就要原諒。


    若是世間的原諒都這麽簡單,那是不是所有人做錯了事,都可以這樣逃一輩子,然後到臨死的時候才露一麵,求一句原諒,然後就安安心心的上路?


    憑什麽隻要一個人要死了,就所有的事情都得去原諒?


    白芳華似是看出了燕傾的所想,她並未失望或生氣,反而眼中現出深深的痛苦來。


    她做了這些事情,燕傾這些年,一定過很不好吧。


    若非如此,他又怎麽會這樣恨她?


    燕傾本就不該原諒她,不原諒,才是她最該得的。


    她強撐著,嘴角又扯出一抹笑,用力拉了拉燕傾的衣袖,使得燕傾不得不再次看向她。


    白芳華蠕動著嘴唇,道:“我……很高興。”


    她還以為,一輩子也不會再見到當年那個小小的孩子了。


    他那麽小,那麽軟,她是怎麽狠心就這麽把他給丟了的?


    不論燕傾原不原諒他,在死之前,她居然還能見他一麵,這對她來說,就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除此之外,她已經再沒有任何要求了。


    上天待她,到底不薄。


    燕傾的一隻袖子被她拉著,卻始終不說任何話。


    白芳華看著燕傾,似乎還想要說什麽,但終究什麽也沒有再說,隻是身子突然一沉,拉著燕傾衣袖的手,也突然鬆開。


    雲輕一直扶著白芳華,到了此時,輕輕地將她放在了地板上。


    “她走了。”雲輕淡聲說道。


    白芳華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極限了。


    燕傾轉開目光,還是一言不發。


    雲輕微歎了口氣,站起身,忽然聽到燕傾道:“我,沒有,原諒。”


    雲輕身形微停,繼續站直,道:“嗯。”


    “所以,叫我,我,有,何用?”燕傾轉頭看向她。


    雲輕道:“你好歹看到她了不是嗎?”燕傾疑惑地盯著她。


    雲輕道:“從頭到尾,我也隻是想讓你在她活著的時候看她一眼而已。這事兒現在不做就沒有機會了,我不想你將來很老的時候,才因為這件事情後悔。”


    人年紀大了,許多感情就會變。


    以前愛之入骨的,或許不再那麽愛,以前恨之入骨的,或許也不再那麽恨。


    年輕的時候,許多事做了比不做好。


    說到底,雲輕其實隻是不想燕傾將來留下遺憾而已。


    至於白芳華,她又不認識她,還真沒有那麽多多餘的好心。


    燕傾看著雲輕,一時間竟然有些無語。


    他還以為,雲輕是希望他原諒些什麽,可結果,這女人隻是想讓他來看一眼,免得將來後悔。


    一時失笑,他也不知自己是高估了雲輕還是低估了雲輕。


    看著白芳華在地上的屍身,燕傾在道:“後事,我來。”


    雲輕看他一眼:“不打算不理麽?”


    燕傾道:“人都,死了。”


    有什麽怨氣,也都是衝著活人的,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可計較的。


    雲輕點點頭,並未再多說什麽。


    燕傾伏下身,把白芳華的屍身抱了起來,暫時安置在妥善的地方。


    此時,海麵上收攏救人的行動已漸漸接近尾生。


    無極島雖然因為無極宮的陷落而有些動蕩,但存在了這麽多年,一層一層積累,到底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島基,不至於因為走了一個無極宮就徹底崩塌。


    隻是在無極宮飛升而去的地方,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海水從中湧上,隻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形成了一個內陸湖的樣子。


    往來船隻在救到一批人之後,就會把船劃回無極島,將救上的人放下來,再去救援其他人。


    海麵上原本漂著不少落水的人,但此時再看,已經隻剩下零零星星的人,而且也都有船隻在趕去救援的路上,這一場動蕩到了這裏,算是徹底落下了帷幕。


    雲輕和夜墨一同坐著宗靖的這艘船,路過的時候順道救了幾個在海上漂浮的人,然後便到無極島登陸。


    無極島上也在進行著各種救援。


    相對於海上來說,島上的傷亡反而更多一些,救援也更加困難。


    飛極宮飛升,是將飛極宮生生從無極島的地基中拔了出來,引動了許多地勢變化。


    好些人或者被砸,或者從突然湧起的斷崖處跌落,或者被什麽東西壓在下麵,一旦中招,輕少有不受傷的,甚至許多都是重傷,就是救上來,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再加上內陸海的湧出,更是將一部分人直接吞沒。


    不過在無極島上,受損更重的就是無極宮的弟子了。


    畢竟,那時聯軍還沒有大規模的攻到這裏來,就是有什麽變故,也輪不到他們。


    相比於海上,無極島上的救援也要更混亂一些。


    海上有聯軍的人,他們本就是軍人,習慣了令行禁止,隻要有人出頭,自然就能快速組織起行動來,而聯軍的損失又大部都在海上,所以他們主要偏重於海上方麵。


    無極島上都是無極宮的弟子自己在組織,他們雖然也想救人,但論起組織力和行動力到底差了一籌,因此看起來有些亂七八糟的。


    雲輕一到,便命人立刻接管了這裏的救援,不論是無極宮的弟子,還是聯軍的人,說到底,都是人命。


    真正的天災麵前,無非敵我,亦無分高低貴賤。


    那些無極宮弟子救援救的已經快要絕望了,見雲輕竟然來幫他們,一時間也不知是什麽心情,有人抵抗不住心頭情緒翻湧,竟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雲輕一邊命人救人,一邊在島上行走查看形勢。


    行到內陸海附近,此時海水還有些翻湧,可是也漸漸澄澈下來。


    雲輕看著那海中的顏色,想了想,道:“以後,這無極島說不定是個好地方呢。”


    “怎麽說?”東海子雲含笑問道。


    “就因為這內陸海。”雲輕指著前方。


    “這海有什麽稀奇麽?想看海不如看外邊,多的是水。”宗靖對海始終沒有什麽好的觀感,也一直不覺得這內陸海有什麽好看。


    若是在沙漠地帶,說這海好看也就罷了,但現在可是在海上。


    外麵那麽大一片不去看,要來看這小小的一片水窪子嗎?


    “莽夫!”雲輕不客氣地給了宗靖一個白眼。


    “老子哪裏莽夫了?難道本王子說的不對嗎?”宗靖幾乎跳腳。


    雲輕不理會他,隻轉身對東海子雲道:“師兄,你們東海有沒有某些小島,明明在大海中央,可是島上泉或者湖卻是淡水的?”


    東海子雲連思索都沒有便答道:“有。而且不止一個。這些小島都會成為往來商路上重要的中轉站,上麵都很是繁榮,在那裏生少的島民也很富足。”


    說到一半,他便明白了雲輕是什麽意思,問道:“難不成你覺得,這裏也是這樣?”


    雲輕指著內陸海周圍的沙土說道:“你看那些沙土,我懷疑這種沙土對海水中的鹽分有自淨作用,這裏雖然與海水連通,可是經過那些沙土的淨化之後,真正湧到這片內陸海中的,很有變成淡水。若是如此的話,那與師兄說的那些小島不就一樣了麽?”


    東海子雲聞言,走前幾步抓了一把沙土仔細查看,片刻後說道:“”似乎真有這種可能,我去過幾個那種小島,那些小島上的湖水邊上,也是這樣的沙土。


    宗靖說這裏是小水窪子,但其實,這片內陸海的範圍頗為不小,至少,一眼過去,是看不到邊的。


    無極宮雖去,但說不定,可以給無極島帶來新的生機。


    雲輕在這裏繞了一大圈,但凡看到哪裏還有傷亡比較嚴重的,便發令旗叫人來幫助救援。


    一路行來,忽然聽到有人大聲叫喚:“太子妃,太子太殿下……”


    雲輕轉臉望過去,就見荊遠帆從遠處快步跑來。


    到了近前,才看到他一身塵土,顯然也是沒少遭罪。


    不過,他麵上的神情卻是極為愉快的。


    他在雲輕和夜墨跟前一步跪下,興奮道:“太子殿下,娘娘,終於見到你們了。”


    他其實一早就看到雲輕幾人的船靠岸,但靠的不是他這邊的方向,而他手裏又忙著救人的事,所以一時間居然沒空過來。


    一直到忙完了一個段落,這才跑了過來。


    雲輕一見到他,第一句話便問道;“糖糖呢?”


    話一出口,忽然周圍一片靜默。


    雲輕心頭一驚,下意識往兩邊看去,便見夜墨等人全都笑看著她。


    “你們看我做什麽?”雲輕不滿問道。


    夜墨低笑道:“我們還以為,你早把她忘了。”


    到了無極宮之後,雲輕可是半個字都不提糖糖,若不是此時突然提起,他們真的要以為,雲輕已然忘記她還有這麽一個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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