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樾所謂的隱疾本也就是心理疾病, 是他在心中自己不肯放過自己,自己和自己較勁。如今一旦徹底放下了心中的那塊巨石,徹底有了新的目標後, 心情開闊了, 那些所謂的疾病自然也就自己愈合了。


    他從未如此酣暢淋漓過,也從未覺得過,原來這種事竟然那麽美好。


    從前不是沒有行過敦倫,但心不甘情不願的狀態下行夫妻房事和心情愉悅的狀態下行此事,效果肯定是天差地別。而如今,趙佑樾算是真正嚐到了此事的甜頭。


    久旱逢甘露,趙佑樾也正值盛年, 也是個血性男兒。所以,幾次下來也並不滿足。


    但盧秀慧卻是受不了了。


    她原也不是故意引-誘他的,隻是想著既然知道他這病的病根所在, 或許可以豁出去對症下藥, 看看能不能治好。隻是沒想到,治是治好了, 她卻承受不住。


    反正如今天黑了,城門也早關了, 進不去城。又見她實在是累了, 所以,趙佑樾便暫且先停了下來,隻拿了衣裳蓋在二人身上,然後並肩一起側躺著, 共同望著夜幕上的星星。


    “我從沒想過,我也會有如釋重負的一天,而且這一天還來得這麽快。”趙佑樾覺得自己的心情從沒有這麽輕鬆過, 放過了過去放過了自己後,他覺得他的人生一下子明朗許多。


    “等明天一早回去,我便親自登門,向你父母再次提親。”趙佑樾側頭,目光深情的望著妻子,語氣也十分的真誠,“十年前是祖母老人家帶著媒人登門提親的,未免遺憾。這次,我定親自八抬大轎將你迎娶進門。”


    盧秀慧卻覺得他有些過於得瑟了,並不多熱情的回應,隻故意冷漠說:“倒不必急在這一時,眼下還是以大業為重的好。何況,你欺我騙我那麽久,真以為如今全部坦白了,我就能原諒你之前對我的欺瞞嗎?沒那麽容易。”


    說罷,盧秀慧臥坐起來,開始自己穿起了衣裳。


    顯然她的反應,在趙佑樾意料之外。


    “什麽意思?”趙佑樾跟著臥坐起來,擰眉追問,“你沒原諒我?那方才這樣算什麽。”


    盧秀慧一邊穿衣一邊回頭睇了他一眼,心裏在很得意的笑,但臉上擺出來的卻是冷漠又嚴肅的表情。


    “方才這樣又怎麽了?你我從前又不是沒有這樣過。”她說,“再說了,你我也都不是純情不諳情-事的少男少女,又都未再娶再嫁,都是單身,方才那樣有什麽不行?”


    “再退一步說,這也是你欠我的。趙侯爺,你的自以為是,讓我幾乎守了七八年活寡。你以為,我們之間的這筆賬,就能這麽輕而易舉的一筆勾銷了?”


    說話間,盧秀慧已經穿戴齊整站起了身子來。


    見狀,趙佑樾這才急忙穿上自己的,而後也跟著起身。


    “慧娘,我知道錯了。而且,我那樣做,的確都是有苦衷的。”他一再解釋。


    “嗯,我知道。”盧秀慧也沒說他不對、他不好,隻是一再強調自己的感受和自己所失去的一切,“但這並不能成為你傷害我的理由。你可以請求我原諒你,但你不能綁架我一定要原諒你。明白嗎?趙侯爺。”


    趙佑樾覺得自己這輩子最難搞定的兩個人就是這對母女。麵對女兒的質問,他無言以對,麵對妻子的指責,他啞口無言。


    但不管妻子怎麽說,回京後,趙佑樾做的第一件事還是請祖母出麵,又請了德高望重的一個郡主老人家做媒人,像是頭次去盧家下聘一樣,他正兒八經準備了許多,打算正式去盧家提親。


    見長孫總算是想開了,趙老太君最高興了。


    自從大房夫妻和離後,她老人家就沒再這麽徹底敞開了心懷笑過。


    盧家那邊的心情,也是和老太君一樣的。對趙佑樾這個女婿,盧家夫婦是再滿意不過的了。


    隻是盧秀慧那兒,既然拿喬了,就不會輕易被這三言兩語給哄好。


    見女兒這種關鍵時刻又開始作妖,盧夫人不免要著急。


    “那天的事情,你兄長都告訴我了,那種情況下女婿能為你做到這種地步,夠可以了。”盧夫人真是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慧娘,聽娘一句勸,咱們適可而止吧。女婿他是有苦衷的。”


    盧秀慧卻態度堅定,母親的話,她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過,倒也沒任性到不去搭理母親的地步。


    “他曾害得我那樣苦,如今簡單幾句話就想取得我的原諒了?若是原諒得這麽容易的話,我保證他日後一旦遇到個什麽事,還是死性不改。”盧秀慧這樣做,自有自己的道理在,“我若不為難為難他,他又怎能記住這樣的教訓?”


    盧夫人卻覺得女婿那樣的人能為女兒低頭到這種地步算很可以的了,再過分的話,怕是人得跑。


    於是盧夫人著急道:“你差不多得了。再矯情下去,給人跑了我看你如何是好。”盧夫人知道女兒主見大,她說什麽她未必聽,但總歸還是得勸她悠著點的。


    盧夫人氣極,抬手戳女兒腦袋。


    盧秀慧卻笑了,說:“若他連這點挫折都經受不住,娘您還指望女兒能靠他一輩子啊?跑了正好。若是他跑了,也正好說明他非女兒能終身所托之人。趁早看清他為人,免得日後女兒再為他吃第二次苦。”


    “我娘說的沒錯。”明霞走了進來,也勸盧夫人說,“外祖母,爹娘間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慢慢來吧。本來當初和離這事兒,就是我娘委屈了。”


    盧夫人現在根本也不指望這個外孫女能幫上自己什麽忙了,她不給自己添亂就阿彌陀佛了。


    盧夫人歎息說:“怎麽你也這樣說,你還真不怕你爹你娘一輩子都不和好啊?”


    “不怕啊。”明霞非常自信,難得的卸下自己成熟穩重的一麵,俏皮的衝外祖母一笑,露出了些屬於這個年紀孩童才有的天真,她湊到盧夫人跟前說,“我爹這個人我還是了解的,如今既然他心裏已經做了決定,他勢必會堅持到底。不追到我娘答應再嫁他一次為止,他是不會放手的。”


    明霞說:“爹爹害我娘傷心了那麽多年,我娘拿捏拿捏他,又怎麽了?”


    盧夫人自然也是希望自己閨女好的,女兒拿拿喬,自然是沒什麽。但如果因為好麵子、想出氣,而氣走了姑爺,這也得不償失。


    所以,盧夫人給明霞下派了一個任務:“那你爹你娘的事外祖母就交給你了,萬一這事搞砸了,外祖母可是要找你算賬的。”盧夫人沉著臉,裝著很嚴肅的樣子。


    明霞卻笑說:“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爹我娘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如此一來,盧夫人倒是也滿意了。


    這外孫女就是個小機靈鬼,說話也是算話的。隻要她答應了的事,也沒有辦不成的。


    “行了,我挪位置,給你們母女倆獨處好好說說貼心話吧。”盧夫人歎氣起身,卻又說,“既然明霞來了,外祖母今兒親自下廚做你愛吃的菜。”


    “多謝外祖母體恤。”明霞親自送盧夫人出了門。


    再回來後,盧秀慧拉著女兒進了內室去,問她:“這幾日,你爹可有和你說一些宮裏的事?”


    明霞點頭說:“嗯。爹爹說,宮裏的皇後娘娘有意聘我為未來皇後,問我自己是什麽意思。”


    “那你是怎麽回的?”盧秀慧很緊張,畢竟是關於女兒一輩子幸福的事。


    明霞說:“我覺得很好啊。”


    盧秀慧:“?”她忙問,“明霞,你可知這代表著什麽嗎?一旦進了宮,那可就是一輩子都困在宮裏了。要一輩子陪在天子身邊,甚至還得容忍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如今的皇後,你瞧見過吧?你覺得她過得幸福嗎?”


    明霞卻反過來安慰母親說:“我想協助未來天子一起匡扶大業,我想讓百姓們過更好的日子,也想我朝女子地位可以更高一些。東宮的衍公子我見過,是個很不錯很溫潤的少年郎。哪怕日後要和別的女人一起共享一個丈夫,我也並不在意。”


    “我有我的理想,而我的理想,隻有坐到那個位置上才能實現。”


    “明霞,你才八歲啊。”盧秀慧也震驚了,“你可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嗎?”


    明霞一臉認真:“怎麽您和爹爹的反應一模一樣?”


    盧秀慧忙又問:“那你爹爹怎麽說的?”


    明霞卻道:“他怎麽說的重要嗎?娘覺得女兒會聽他的嗎?”


    盧秀慧卻被女兒這句話逗笑了,一把摟住大閨女說:“你在家也欺負你爹爹呢?”


    明霞也笑道:“誰讓他自以為是害娘傷心的,他以為他如今放下了一切,就能回到從前嗎?別做夢了。我們吃過的苦,挨過的罪,他也得一模一樣來一份。這也算是為他自己曾經的言行贖罪吧。”


    自魏王被聖上一道口諭調往並州後,如今朝中,呼聲最高的就屬趙王了。並且隨著東宮太子身子一日差過一日,朝中趙王一黨的屬臣都在奏請聖上早早廢東宮立趙王。


    聖上心中屬意的自然是趙王,隻是,東宮畢竟是正統。若如今東宮尚還在,就著急廢除東宮的話,於禮法上是不合的。


    所以,這種聲音雖然越來越高,但聖上卻還一直沒有動作。


    本來趙王繼承大統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但是一日早朝上,趙佑樾卻突然奏請說哪怕太子走了,再立儲君,也該立太子之嫡長子,而非別的皇子。


    趙佑樾這個聲音一出,本來東宮派係的人自然全部跟著附和。就連之前魏王黨派的人見狀,也有幾個倒戈到東宮這邊來的。


    左右魏王已經被剔除出局,與其扶立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趙王為儲君,不如扶立正統的好。


    自古以來,傳位都是嫡長子繼承製。嫡長子若不在了,也還有嫡長子的嫡長子,何時輪到庶出了?


    也有人舉例說,便是在公侯伯爵府,若是世子歿了,也該是世子的嫡出子嗣繼位,從沒聽說過輪到庶出子嗣繼位的例子。


    之前不是沒人想到過東宮的那位小公子,隻是都知道聖上明顯心中沒這個意思,所以大家雖然心中有數,但也都悶著沒提。現在既然有人站出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提了這個人,那支持東宮的朝臣,自也有一籮筐理由等著皇帝。


    朝堂上又吵了起來,聖上一時氣極,咳得滿臉醬紫。


    退了朝後,貴妃宮裏,貴妃聽到這件事後,氣得當場就揮碎了一個青花瓷的茶盞。


    “趙家兄弟,可當真是好樣的。”貴妃咬牙切齒,“趙王曾那樣拉攏他們,他們兄弟二人皆不為所動。本宮還以為,這倆兄弟當真就是隻孝忠聖上的純良之臣呢。沒想到,竟是沒看上我們母子。如今好不易我兒眼瞅著就要繼承大統了,他們倒是好,這個節骨眼上站住來和我兒對著幹。”


    “若有一日本宮抓到了他們把柄,必叫他們不得好死。”


    近身伺候貴妃的一個宮娥忙來安撫說:“娘娘何必和這樣的人置氣,沒得傷了自己身子。不管他們怎麽說,反正聖上是屬意咱們王爺的。他們的話,還能大得過聖旨嗎?隻要東宮的那位去了,聖上再下一道聖上立咱們王爺為太子,日後這整座江山,可就是殿下和娘娘您的了。”


    “到那時,再慢慢算這些舊賬,有多少算不來?”


    “你懂什麽!”貴妃卻並沒有被安撫道,“自古立儲君之事,哪裏真是由皇帝一人說了算的。聖上的一言一行,皆有史館一一記載入史冊。便是聖上再屬意趙王,他也不能一意孤行違背朝臣的意思。”


    “趙家兄弟是什麽地位,當初,可是連魏王也想拉攏的人。隻是沒想到,他們兄弟二人會寧可去扶立一個十一二的黃口小兒,也不願擁立我兒,我兒就這麽不堪嗎!”


    那宮娥說:“自古越是位高權重的,越是想玩弄權勢。趙家兄弟執意擁東宮那位公子,不過是因為他歲數小好擺弄罷了,哪裏是為了什麽別的。”又說,“咱們殿下英明神武,哪是他們這等凡夫俗子能夠輕易擺弄的,所以,他們自然不願擁我們殿下為儲了。”


    貴妃望了那宮娥一眼,心裏也覺得這未必不可能。


    經此一事,貴妃勢必也會讓趙王在宮外的那些暗衛多多盯梢趙侯府,盯著趙佑楠兄弟。


    柳香如今總會一種不好的預感,常常睡到半夜,會突然從噩夢中驚醒。但醒過來後,卻又不記得夢裏的一切了。


    如此這樣幾次下來,趙佑楠便主動開始和妻子談心了。


    “是不是在擔心你們柳家?”半夜,當妻子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後,趙佑楠也索性披好衣裳陪著她一起坐起,順便摟了人在懷裏,抱她伏趴在自己胸膛說,“是怕祖父的事會總有一天包不住嗎?”


    其實自從榮安大長公主去世後,柳香就常常心裏不安。


    且如今丈夫和整個趙家又已經開始在朝中站隊,自然更是得罪了皇室的某些人的。若他們想從趙家身上找錯的話,自然會深查趙家、盧家,甚至是柳家……她怕自己娘家的秘密會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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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他祖父當年就是被先帝故意冤枉的了,難道,還指望如今的這位皇帝可以為他們家翻案嗎?就不說翻案了,一旦暴露,就憑如今朝堂上的水深火熱,趙家的政敵不把他們這一黨人全都一網打盡啃得骨頭都不剩才怪呢。


    她也深刻明白,如今趙家所謀之事,是有關生死存亡的事。她也不是怕和他們一起赴死,若真到了那一刻,她自然也不會獨活的。


    隻是,她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怕死的,也很舍不得眼下這幸福又太平的好日子。


    “嗯。”柳香說,“近來總是做噩夢,真怕會挺不過這一關去。”


    趙佑楠卻笑著寬慰說:“放心吧,有我在,什麽事都不會有。我向你保證,趙家、柳家,任何一個都會好好活著。”


    柳香不是不信他的話、不信他的能力,隻是,眼下籌謀的事,可不是從前那些小事。


    這是動輒就事關生死存亡的。


    趙佑楠見她還心有餘悸,於是索性掰開揉碎了和她細說。


    “你想你祖父翻案嗎?想你祖父在史書中繼續留下一個‘謀反’的汙點嗎?如果不想的話,其實這件事情遲早是要曝光在天下人麵前的。隻有曝光了,才能進而去翻案。”


    “沒有舍就沒有得。所以,若想成大事,當年魯國公一案,是勢必要再一次呈送到世人麵前來的。所以,你實在不必為此事而憂心忡忡。真到了那一步,也自有到了那一步的應對。如今我們都是和皇後綁在一起的,不等這個時候皇後放點血為我們做點實事,難道要等大局穩定的時候再去奢求她做什麽嗎?”


    “其實算來算去,眼下的時機,便就是最好的時節。”


    如果這個節骨眼上,柳家太公的身份曝光了,牽連著曾經魯國公一案曝光,那麽,皇後為了保住趙家柳家,勢必會全力以赴幫著應對這件事。她若想繼續得趙家全力支持,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趙家敗的。


    而這時,正好借著皇後和東宮的勢力先把魯國公一案重審重定。到時,正好也可以還妻子、還柳家一個真正的身份。


    其實與其說是等著趙王一黨人主動來找趙家的把柄,不如說是趙家兄弟二人故意將把柄送到趙王母子手上,從而讓皇後幫忙從中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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