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在雲侯府是如何失去清白的, 曹氏之後有詳細和丈夫說清楚。柳老爺雖然性子懦弱從不敢惹是生非,但到底疼愛女兒。當時聽後,也是氣得跳腳罵爹。


    後來, 還是女兒親事有了正經著落, 他這才稍微鬆了那口氣。


    但對所謂的親戚雲家,柳老爺如今也是聞之生厭的。柳老爺這種不好事的性子當然不會主動找上雲家去,但如果他們家人找上門來,柳老爺肯定是不會給好臉色瞧。


    從前或許會顧及人家權勢大,不敢惹。但如今她女兒就要嫁去趙侯府做趙家二奶奶了,他特意打聽過,趙家雲家雖然都是侯府, 但也分高低的,趙家乃是一品軍侯府,雲家不過二品, 趙家的權勢遠在雲家之上。


    若說無依無靠, 他沒本事替女兒出惡氣。但現在有依有靠,若是再忍氣吞聲討好巴結, 就是犯賤了。


    於是,柳老爺活到如今近五十的歲數, 難得硬氣一回, 衝家丁大手一揮:“不見!”


    這時柳老太太走進了屋子來,說:“遠到就是客,你這樣做,可不是待客之道啊。何況, 人就等在大門口,咱們卻閉門不見,傳出去了, 叫左鄰右舍怎麽想?人家肯定是不知內情的,人家肯定覺得,是我們柳家如今富貴了、攀高枝了,就開始擺譜兒裝清高了。你這樣做,可是在敗壞咱們柳家的名聲!”


    “可是娘!是他們害的香兒!”柳老爺跺腳,“難道,還要我像對待別的客人那樣對待他們嗎?”


    柳老太太冷哼一聲,心中自有主意:“那倒不必,老身自有老身的法子。”然後側首對家丁說,“去,把人請進來。記住,一定要客客氣氣的,要以禮相待。”


    家丁應聲出去後,老太太打發了兒子走:“你身子不好,這幾日也累著了。今兒這雲家的‘貴客’,就不必你來招呼了。去吧,去房裏好好歇著去。”


    柳老爺知道母親的能耐,想著有母親在,那雲家必然不會占便宜。所以,也就沒堅持,先下去了。


    很快,便有柳家奴仆請著曹姨太和雲芝進堂屋來了。


    曹姨太很熱情,一入門就喊柳老太太老夫人,並且要給她行禮請安,被柳老太太攔住了。


    “姨太太是侯府貴人,老身不過一介鄉野村婦,實在擔不起這個禮。”柳老太太不熱情但也不疏遠,就用很平常的語氣先和曹姨太說了幾句,然後目光朝一旁一瞥,主動問,“想必這位就是雲家三姑娘了吧?”


    雲芝方才一直沒說話,就安安靜靜站著。此番見人點到她了,才笑著開口說:“回老太太話,正是。”


    柳老太太淡淡瞥了她一眼,也沒藏著對她的不待見,從鼻孔中輕輕哼出一聲後,這才說:“都坐吧。”


    這是曹姨太第一次和柳家老太太正麵打交道,雖然才說不到幾句,但她已經發現了,這個老太太遠比她想象中要難對付。但曹姨太是帶著任務來的,於是坐下來後,曹姨太問:“鳳蓉呢?她沒在家嗎?”


    鳳蓉是曹氏的閨名。


    柳老太太算是個□□湖了,年輕時跟在老太爺身邊,也算是見過些世麵。所以,雲家人此番的來意,早在她見到人之前,就猜得一清二楚。


    “家裏要嫁閨女了,事情多,香兒她娘自有別的事情要忙。我老婆子接待姨太太和三姑娘,不算怠慢吧?”柳老太太聲音冷靜又淡漠。


    “不算不算,當然不算。”曹姨太深覺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仿佛對自己此番來意,這老人家心裏門兒清,且自己心中在打什麽主意,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這樣一想,曹姨太便覺得事情或許不是她想的那樣好辦。


    “您是長輩,又是親戚。有您接待,是給足了我們麵子。”曹姨太奉承。


    柳老太太就笑了:“姨太太這樣說,就是折煞我老婆子了。我不過一個鄉野農婦,哪裏敢擔姨太太這樣奉承。不過,你能來道香兒的喜,我們心裏還是感激的。”


    知這曹姨太不是罪魁禍首,且她一個妾,想來在侯府大院裏討生活也不易。此番過來,想必也是下了軍令狀的,回去還得交差。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香兒的事既不怪她,冷落幾句也就是了,也無需一直陰陽怪氣的為難她。


    但不為難歸不為難,如若她真當那雲家的說客,幫這個黑了心肝的雲三小姐求情,她也是不會再客氣的。


    曹姨太本來是信心滿滿的登門來的,一路趕到古陽縣,家都沒回,直接先奔這裏來的。她本來是很有信心能替老夫人辦好此事,但見識到了柳家這位老太太的厲害後,她一時先歇了心思。


    反正不著急,她需要在這裏留到香兒出嫁那日。來日方長,也不急在這一時。


    所以,曹姨太立即改變了計劃,隻笑回說:“香兒這孩子,我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很喜歡。如今她能覓得這樣一門好親事,我也真心為她高興。”


    曹姨太沒在說違心的假話,自家親戚攀上那樣一門好親事,她當然高興。所以,就一時真情流露,心裏想的什麽,就說了出來。


    說完後餘光瞥到一旁府上三小姐朝她看來的目光時,她才恍悟自己嘴快說錯了話。那雲家闔府有多恨柳家,她是知道的,此番真心給柳家道賀,就是和雲家為敵。


    曹氏忙輕咳了一聲,清了下嗓子,又說:“知你們忙,我就不多打攪了。今日先告辭,改日再來拜訪。”說罷曹姨太起身。


    雲芝卻不理曹姨太,直接問:“表姐不在家嗎?怎麽來了這麽久,也不見她出來。之前表姐在侯府的時候,我和表姐相談甚歡,今日也是特意來找表姐的。”


    曹姨太本來打算走的,但見雲芝沒有走的意思,又坐了回去。


    見終於扯到了正題,柳老太太望向雲芝道:“雲三小姐不提,老身都要忘了,原來我家香兒還結交過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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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芝笑道:“當日在府上,我與表姐最是投緣了。隻是我與表姐間有些誤會,今天過來,一是想親自和表姐道個歉,另外,也是想解除和表姐間的誤會的。”


    “我和雲三小姐之間能有什麽誤會?有的,隻是一個故事罷了。”門外,柳香走了進來。她身邊還跟著一個丫鬟,丫鬟手中端著的托盤上奉著兩杯茶。


    走近了,柳香側首看向雲芝,繼續補完剛剛的話:“農夫與蛇的故事。”她微蹙著眉心,一臉的嚴肅冷漠。


    知道祖母在接待雲家客人,也知道祖母不希望她出麵,祖母還特意打發了一個丫鬟去叮囑她不要出房間門。但柳香覺得祖母和父母為她庇佑的已經夠多的了,祖母疼她,怕她見到雲芝後會生氣難過,影響心情。但她也疼祖母,不希望她老人家都這麽大把年紀了,還要為她這個孫女勞神勞力。


    雲芝她總要麵對,日後京城裏那麽多的神神鬼鬼,她也總要去麵對。沒道理,她一直做個柔弱小白花,躲在長輩們為她建造的溫室裏,一輩子不出來。


    弟弟還小,以後的柳家,還得靠她先撐起來。


    “祖母。”柳香朝祖母行禮後,又和曹姨太打了招呼。


    曹姨太有些尷尬,隻衝柳香笑了笑,然後垂了眸子。


    雲芝既來了,就不會怕柳家的這些冷言冷語。或者說,她早在求著老夫人準她過來之前,就早猜到柳家人對她會是什麽態度了。


    她心裏有自己的算計在,所以,眼下的這點委屈於她來說,壓根不算什麽。


    做人嘛,就要能屈能伸。韓信還能受胯-下之辱呢,她又有什麽受不得的?隻要此行能達到目的,此番要她承受多少來自於柳家的刁難,她都受得住。


    “表姐這樣說,我很惶恐。我知道我做了對不住表姐的事,可當時我以為表姐是願意的。如果當時我知道表姐不是那個意思,我怎麽敢那麽做。”雲芝裝的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無辜的泫然欲泣,“我能看得出,趙家二爺對你是有點意思的。而他又是你救命恩人,你和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有光。我原以為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的,可沒想到……”


    柳香這才恍悟,這個雲三小姐的手段,遠超她的認知和想象。


    能裝會演,說哭就哭。若不是她腦子尚有幾分清醒,不算糊塗,怕是此番也要被她所謂的“一番好意”說辭給騙了。


    她不過幾句話,就把自己立在了道德製高點。給別人潑了一身髒水,還冤枉別人心思本就不純。


    柳香定了定心,冷靜說:“三小姐若當時心中真是這麽想的,行事前何不親口問上一問?想來問一句也不費多大功夫吧?可三小姐問都不問一句,直接哄騙著我穿上了你新做的秋衣,然後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推我入局。三小姐句句都是自己無辜,滿嘴良善道德,可做的卻盡是毀人清譽傷人性命之事。也是我內心不夠脆弱,遇這樣大的事,也能苟活。若是換了別人,估計早一根繩子掉死自己了。而若那樣,三小姐手裏可就是惹了一條人命。”


    “不知若是那樣,三小姐是否還能這般哭哭啼啼大喊自己無辜,但心中卻絲毫沒有悔意呢?”


    雲芝瞳孔縮了下,顯然她也是沒有想到,看起來文靜柔弱的女子,竟也有這樣的思辯,倒是她從前小瞧她了。


    雲芝抽帕子抹了兩下眼淚說:“我知道我曾經的自以為是傷透了表姐的心,我不求表姐能夠立即原諒我。我會隨曹姨太太一直呆在古陽縣,我過些日子再登門來給姐姐賠禮道歉。今日,便先告辭了。”


    “春鈴,幫我送送雲家三小姐。”柳香自然是沒留客。


    春鈴心不甘情不願,白了眼雲芝後,見她朝自己望過來,春鈴則僵硬的擠出了點笑來。


    “表小姐,請吧。”


    柳香吃過雲芝一次虧,自然很了解她的品行和手腕。也深知,她此來並不是簡單的假惺惺和自己道個歉這麽簡單。


    她一定是有什麽別的目的在的。


    隻不過,憑她目前的能力,她暫時隻能看出雲芝不懷好意,卻看不透她後麵到底會怎麽做。


    雲芝就似一條毒蛇,冷血狠辣,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柳香心裏還是挺擔心她會對自己家人做些什麽的。雖說如今她是趙二爺未婚妻,可畢竟還沒過門,論家世背景論實力手腕,她都比不上雲芝。


    柳香想,雲芝身為雲侯之女,肯定從小身邊就養了不少自己親信吧。


    有些事,或許不必她出麵。


    那這樣的話,就是敵在暗,她在明了。


    熄燈躺下後,柳香睡不著,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出神。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細微的推門的響動,柳香嚇一跳,忙扯著被子驚坐起,盡量平複心情壓低聲音警惕問:“誰?”


    “是我。”一道略熟悉的男聲傳入耳中。


    還沒等她來得及做別的反應,屋中突然亮了起來。不遠處,高大挺拔的男人手舉著根蠟燭朝她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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