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肩上有擔子, 心中有責任。所以,事到如今,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反正目前為止, 接觸下來, 她覺得這個趙二爺還算是個明事理的,所以,她想把自己心裏所想說出來,和他好好談一談。如果他同意,那當然很好,如果不答應,至少她也爭取過了的, 也不遺憾。


    而且,他說了生完孩子就和離。她如今已有一個多月身孕,離十月懷胎也沒多久了, 最多一年, 她就能完成和他的契約。到時候,她再把祖父手藝發揚光大, 也不遲啊。


    自從家中兩個哥哥鬧分家,柳家徹底分了家後, 這些日子來, 她就一直在想著,怎麽能把生意做到京城去。本來她準備聽祖母的話嫁給張公子,是打算婚後再去和張公子商量這些的。可現在既然她有這個機會能先做一段時間的趙侯府二奶奶,近水樓台, 她想盡力抓住這個機會。


    柳香本來難開口,覺得人家畢竟是名門世家,再怎麽著, 也是不會允許府上一位奶奶親自拋頭露麵去做什麽生意。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趙二爺和她說生完孩子後和離,那麽,他們之間就是契約。


    既然是契約,她再提出點什麽條件來,也就無傷大雅了。


    柳香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說:“趙二爺知道的,我家是開木匠鋪子的。祖父在世時,有一手精妙的木工手藝,但家中兩位兄長對此天賦平平,祖父最後把祖傳的手藝傳給了我。祖父臨終前,是希望我能夠把柳家的手藝發揚光大的。所以,成親後,我可能……可能想在京中開一家鋪子。”


    “我知道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的規矩在,我這樣做可能不太好。但一來打造家具是我喜歡做的事情,我不想就此放棄自己的喜好,二來,也是祖父遺願,不想辜負他老人家的臨終遺言。”


    到底是在和他商議,而非單方麵宣布自己的決定,所以,柳香說完又加了句:“不過,趙二爺若是覺得此事不妥當的話,那我便先擱置一年也行的。一年後,生完孩子,和離後,我再忙這些也不遲。”又有些猶豫遲疑的樣子,緩緩啟口又說,“隻是……手藝活是需要長年累月不間斷練的,擱置一段時間,手藝難免會生疏。嫁到你們家後,哪怕你不許我外頭置業,但在家裏……自己院子裏的話……可不可以給我留那麽一小間屋子出來?我保證,不會讓人家看到。”


    見她說的小心翼翼且言語間不乏有些乞求的意思,趙佑楠倒是笑了起來。


    他沒那麽小氣,心裏也沒那麽多條條框框。在京城裏,他什麽混賬事情沒做過?


    趙佑楠道:“我們家是武將出身,不比那些文官清流規矩多。嫁了過去後,你就當還和在娘家一樣,想做什麽自己去做就行,不必太過拘束。”


    “不過……”又加了句,“不過成親後,你我夫妻便是一體。你有什麽想要的、想做的,都要和我說一聲,凡事隻要不過分,我都不會為難你。”


    柳香有猜到他會答應自己,但當真正聽到他親口答應時,還是很高興的。


    “多謝趙二爺成全。”柳香給他福了個禮。


    趙佑楠笑著瞥了她一眼,腳下步子沒停,緩緩往前走,繼續說著:“可能如今京城的情況你不太清楚,本朝自開國以來,就特別崇尚木工手藝,尤以先帝為最。先帝去後,今上登基,也有一直保留下這個喜好。每隔幾年,朝中也會選拔幾個尤擅木工之人入朝為官。隻不過,天下木匠那麽多,層層篩選下來,最後能登頂的,也就那麽幾個。”


    又道:“上位者們喜歡,民間也大多會迎合奉承。宮裏的娘娘們不知何時開始喜歡上木雕,所以,近幾年來,京中的閨秀們,都以擅木雕為榮。你手藝不錯,入了京後,說不定很搶手。”


    對此,柳香很是受寵若驚。


    她長到這麽大,除了一個多月前去過一趟京城外,平時都沒出過古陽縣。對外麵的事情,她當然一無所知。


    隻不過,古陽離京城不遠,京城裏流行的這陣風,多少也刮了點到古陽縣來了。雖然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有些事情還是能有所耳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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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香很是好奇:“為什麽朝廷那麽看重木工手藝好的人?還特意為這些人開辟了一條為官之路。木匠活做得好,能為朝廷帶來什麽利益嗎?”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以後有的是時間,你要想知道,我到時候慢慢說給你聽。”


    柳香:“……”


    “好吧。”


    趙佑楠覺得在深秋這樣的傍晚吹著秋風散散步挺好的,所以,一時也沒有折返回去的意思。柳香正好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想問他,他不提回去,柳香也就沒提。


    二人間安靜了一瞬後,柳香仰起腦袋來望著身邊高挺的男人,下定決心問:“趙二爺,你可否告訴我,為何要迎我過門為正妻?”


    趙佑楠不明白她的意思,側頭看過來,蹙眉:“難道你想給我做妾?”


    “不是。”柳香回得幹脆。


    比起做妾來,當然是更願意做正妻了。隻不過,她不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門不當戶不對的,怎麽可能趙家長輩這麽輕易就同意了?


    若說其中沒有什麽原因的話,她是不信的。


    柳香說:“之前,趙二爺不是和雲家大姑娘有婚約在身嗎?”


    趙佑楠也沒想瞞著她,索性誠實說了:“趙家和雲家是不可能聯姻的,聖上會忌憚。我和你成親,是最好的選擇。”


    短短幾句,他也沒細說,不過柳香是能聽明白的。


    “那麽……”既然他不藏著掖著,願意真誠以待,柳香也就繼續問了下去,“聽母親說,那天其實你是已經放棄了的。隻是後來我出了事,才不得不成親。如果當時我沒出事,你是真的打算放手的?”


    趙佑楠看了她一眼,想到當時當日,他心裏多少是有些不服氣在的。難道他就不如那個張青山嗎?他在這裏留了一個月,任勞任怨,竟也沒能改變柳家絲毫。想想,心裏還是有些生氣的。長到這麽大,他可能還沒這樣被人拒絕過。


    心裏有些慪氣,說出來的話,語氣也就沒那麽美好了,有點陰陽怪氣。


    趙佑楠道:“柳小姐百般看不上我,我已經死皮賴臉賴這裏一個月了。難不成,你想我搶親嗎?”


    柳香還真想過他有可能會搶親,在京城風品那麽差的一個人,又有權有勢的,他什麽事做不出來?


    可他現在的這個問題,她不想回答。


    畢竟以後還要一起相處一年,還是得好好相處才行。


    “天晚了,我們回吧。”柳香自顧自說了一句話,率先掉頭先溜了。


    趙佑楠那口氣提不上來又咽不下去,最後隻能恨恨甩袖子,無奈大步跟了過去。


    兩家商定了婚期,正期定在十一月十八這日。時間緊迫,隻還有不到一個月,所以,次日中午用完午飯後,趙家馬隊又浩浩蕩蕩離開了。


    兩家相談甚歡,臨走前,趙老太君握住柳香手,一再叮囑說:“這幾日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天冷了,千萬別凍著。婚期在即,家裏隻大郎媳婦一個人忙,怕是忙不過來,我也不放心。不然的話,我真得多留幾天。”


    “這鄉下的風光,就是好啊。”


    柳老太太忙笑答:“您老要是喜歡,日後常來玩。鄉下沒什麽好,也就這田園景致好看些。隻是如今已深秋,田裏莊稼都收了。明年春時來,倒更好些。”


    趙老太君點頭:“那就這麽說定了。”


    柳家人一路親自送趙家馬隊到村口,直到馬隊漸遠後,這才折回來。


    跟做夢一樣,很不真實。


    柳香知道祖母和父母擔心什麽,怕他們一直這樣擔心下去會覺也睡不好,柳香索性如實告訴他們道:“我昨兒問了趙二爺,他說他們趙家如今正炙手可熱,是不可能再擇名門聯姻的。正好這個時候在雲侯府發生了那樣的事,趙二爺便順勢迎我進門。”


    後麵她和趙家二爺的所謂契約她沒說,她看祖母和父母親都很高興,怕說出來後會讓他們擔心。


    柳香想的是,以後時間多的是,自有別的機會說。眼下家中要辦喜事,大家應該高興高興的,何必掃了興致。


    正期定在十一月十八,但從京城到古陽縣,路上需要兩三天時間。所以,到時候,趙家那邊肯定是要提前幾天到這邊迎親的。


    趙家那邊忙,柳家這邊也沒閑著。要準備嫁妝,要置辦酒席,還得給親鄰好友下喜帖。


    大半個月時間,根本不夠用。


    曹氏還是心軟,想著老大老二雖然混賬,可畢竟是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肉。那日鬧分家,的確是太過分,但說起來到底是一家人啊。


    所以,曹氏就和老太太建議說:“娘您看,眼下香兒成親在即,家裏實在忙不過來,要不要……”


    “你想都不要想!”老太太知道她說什麽,還沒等說完,直接拒絕了,“哼!我就沒見過這樣做哥嫂的。當時香兒落難,他們但凡要是心軟一些,心裏有她這個妹妹一些,也不至於鬧成今天這樣。當時可是他們說的,日後是福是禍皆不相幹,怎麽,如今香兒得嫁高門,他們倒想來分一杯羹了?”


    那日趙家來那麽多人,陣仗又那麽大。秀水村認識柳榮柳安兄弟的可不少,消息傳到縣城他們兄弟耳朵裏,這是遲早的事。


    隻是,當日鬧得太過難看,他們又畏懼老太太,也不敢來打攪。所以,隻偷偷摸摸私下裏找了她說話。


    曹氏當然怨恨他們,當時一口就給回絕了,話說的也很不好聽。可畢竟是親人,回頭再想想,就又舍不得了。


    曹氏心裏也是很矛盾,既怨兩個兒子心狠,當時不該極力和她妹妹撇清幹係。可又想著,家裏既然有了這等喜事,還是希望他們這對雙胞胎也能跟著沾點光的。


    見兒媳一直不說話,老太太知道她是心軟了,就勸著說:“你心地善良,這是好的。可善良萬不能用錯了地方。香兒雖然嘴上沒說,可當日她兩個哥哥那樣鬧,你當她心裏能好受?你心疼你兩個兒子,可你讓香兒怎麽辦?”


    “她是孝順的好孩子,你說什麽,她當然會答應。可你也不想想,她心裏會不委屈嗎?”


    曹氏當然不願女兒委屈,忙說:“是!是兒媳欠考慮了。娘,這事咱們不說了。”


    老太太說:“既是分了家,那便就是分了家,做不得悔。興兒已經另立門戶,香兒沒出嫁前,就是跟著她弟弟的。趙家來接親那日,有興兒背他姐姐入花轎。至於他們,他們就和其他親戚一樣,來吃頓喜酒就行。至於別的,家裏不需要他們幫忙。這些鄉鄰,也比他們對香兒好。”


    曹氏點頭:“是,兒媳明白了。”


    老太太又想了想,提了件別的事:“那日香兒和我說,等她嫁過去後,要籌謀著在京裏開一間木匠鋪子。我想了想,她從小到大沒離開過我,這突然一個人嫁去京城,我不放心。所以,等忙完這段日子,來年開春時,我就把這祖屋賣了,再把家裏的田也賣了,跟著她一起去京城。隻是京城裏寸土寸金,哪怕是賣了這裏的田地屋舍,恐也不能在京城置一個巴掌大的小宅院。你們若是不嫌住的擠,到時候便一塊過去。另外興兒,我看這段日子來,他越發對讀書有興趣了。京裏的教書先生總要比咱鄉下的好,隻要興兒能有這個本事讀書,就一定要供他。”


    “日後,說不定能考取個功名,那香兒也不至於太過高攀了那趙侯府。”


    老太太這決心做得太大,變賣祖產去京城定居,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曹氏忙問:“娘您決定了嗎?這事香兒也知道?”


    “她當然不知道,她要是知道的話,指定不能答應。對了,你也別告訴她,免得她擔心。反正也不是急在這一時的,至少得等過完年再說。”


    曹氏應了一聲,又意識到什麽,忙又問:“對了,娘方才說,香兒要去京城開鋪子?她親自動手幹活嗎?這趙家能同意嗎?她親口和您說的?這主意也太大了。”


    老太太倒是埋怨曹氏膽子小:“孫女婿已經答應了,你就別擔心她了。香兒這孩子,瞧著溫順乖巧,但心裏是個有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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