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卻不同意。雖然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老人家也覺得這個侯門出身的貴子,的確在某些方麵的品性不錯,比如他不嬌氣,身上沒有那些豪門公子哥兒的通病,他為人也仗義豁達,十分講信譽。


    可他出身太好,反而不會是孫女的良配。


    再說了,她給孫女選夫婿,也不看男方的家世背景的。隻要男方人好,顧家,能一輩子都把她孫女捧在手掌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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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個侯門出身的趙家二爺,他能在和孫女第一回見麵的時候就睡了她,想必在男女感情方麵是個不長久的。如今他看孫女有幾分顏色,當然願意屈尊降貴來哄著了,可女人靠姿色侍奉夫君,又能好幾時?


    日後等他煩了,看厭了孫女,他自可以瀟灑轉身繼續尋覓新歡去,孫女怎麽辦?


    這種天之驕子,壓根就不是他們這種普通小百姓敢肖想的。


    “可咱們家算徹底得罪了縣太爺,如今有這位趙二爺在,章縣令自是不敢怎樣。萬一哪天趙二爺回京了呢?到時候,香兒怎麽辦。青山這孩子,他能有這個本事護得住香兒嗎?”


    這的確是個很頭疼的問題,老太太近來也一直在煩這個。


    其實她不是沒有動搖過決心,隻是,這章縣令那裏是虎穴,趙家是狼窩。總不能,為了逃離虎穴,就把香兒往狼窩推吧。


    對此,老太太也有自己的主意,她說:“我看這個趙二爺,是個仗義的。雖說香兒不能跟他,但香兒畢竟是叫他給毀了的。若是那縣太爺真為難咱們家的話,就把這位趙二爺搬出來,想必這位趙爺不會在意這些。”


    “可到時候他遠在京城,搬出來又有何用,遠水救不了近火啊。”曹氏依然十分擔憂。


    曹氏本來雖覺得這位縣太爺為人孤傲冷漠不夠親民,但想著人家畢竟是官,是應該的。也以為他就是那樣的冷性子,等女兒嫁過去,成了一家人,就好了。


    可那天他竟然有逼婚的架勢,曹氏就覺得,或許是自己之前想得單純了。正如女兒說的那樣,他那樣巴著女兒,哪怕知道她失了清白,也願意娶,肯定是有所圖謀。


    也是從那天開始,曹氏知道,這位縣太爺,怕真不算什麽好人。


    老太太沉聲歎了口氣,默了一瞬後,對曹氏道:“你去前頭看看趙二爺在不在,在的話,找他過來,我有話和他說。”


    這幾日秋收正是收尾的時候,已經沒什麽活了。柳興和這位趙二哥相處些日子後,越發喜歡他、敬佩他,於是每天不是賴著他讓他教自己騎馬,就是纏著他讓他教自己練字。


    趙佑楠對柳興倒有幾分耐心,隻要不是過分的要求,趙佑楠對柳興,算是有求必應了。


    曹氏找過去的時候,趙佑楠正坐窗下教柳興學一篇文章。曹氏沒有立即推門進去,而是先躲在一邊暗中觀察了下。


    見這位尊貴的天之驕子竟對她兒子那般細心又耐心,曹氏心裏還是有些喜歡這位年輕人的。


    但想到老太太那裏……曹氏搖了搖頭,放棄了心中的那些念頭,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娘,趙二哥在教我讀書。”柳興興奮,高高舉著手中一冊書。


    見曹氏來,趙佑楠客氣的起了身,朝曹氏抱了抱拳說:“這幾日,打擾夫人了。”


    曹氏也十分客氣道:“趙公子哪裏的話,你可幫了我們家很大的忙。難得,興兒這麽貪玩好動的性子,他能聽你的話跟著你一起坐下來安安靜靜讀書。”


    趙佑楠笑道:“柳小公子還小,正是貪玩的年紀。晚輩有他這麽大的時候,比他更頑劣。”默一瞬,直接問,“夫人現在過來,是有話和晚輩說嗎?”


    曹氏點點頭:“我們家老太太請你過去。”


    趙佑楠心裏明白,他在這裏呆了也有一個月了,如今秋收都已經結束,他也沒理由再繼續呆下去。何況,京中還有許多要事需要他去處理,他在這裏也留不久了。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的給到了柳家,柳家老小心裏到底怎麽想的,總該給他一句話。


    趙佑楠負手跟著曹氏去了老太太屋裏,老太太雖還是不願讓孫女跟了跟前的這個年輕人,但老人家心中多少還是頗為賞識他的。


    老太太說:“如今秋收已結束,想來趙二爺不日就要啟程回京了吧?”


    “正是。”趙佑楠抱拳,“所以,還請老夫人給我一個答複,我好回家去回我家老太太一句話。”


    柳老太太歎口氣說:“你出身太過尊貴,這對我家香兒來說,並非好事。何況,我也舍不得我這個唯一的孫女,就希望她能在我身邊孝敬著。所以……趙二爺的一番好意,我們家怕是要辜負了。”


    聞聲,趙佑楠麵色不動,隻眉心輕蹙了一下。


    其實他是真心實意想八抬大轎迎娶這個柳家小姐過門的,雖說有利用她的成分在,但他覺得,他們成親,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他也想過,等成親後,他就和她好好過日子。


    隻是……柳家一門都非貪圖富貴之人,並未看得上他的出身。


    人各有誌,既人家不願意,趙佑楠也不願去強求。


    “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趙佑楠心裏下定主意放手後,倒是笑了,並且也豁達道,“晚輩雖和柳家小姐沒有緣分,但和柳家的這位小公子倒是頗為投緣。老夫人也不必畏懼那章姓縣令,等令孫嫁人後,若他真敢再來打攪,老夫人隻管報我的名字便是。”


    趙佑楠行事雖大而化之不拘小節,但為人心思卻是細膩又謹慎的。柳家人這些日子來在擔憂什麽,他心裏很清楚。


    那日他和柳家小姐那樣說,也的確是有拿個這個逼她就範的意思。但是逼一回可以,一直逼下去,就很沒意思了。


    柳老太太找他來,其實就是有這個意思的。隻是這種事情,未免有點強人所難,故而她一時張不開嘴。現見他自己主動說了,老太太立時心中鬱結之氣全都散去,高興得笑起來。


    如此一來,柳家便再無什麽顧慮。


    老太太吩咐曹氏說:“該怎麽布置接著怎麽布置,雖然時間倉促了些,但別人家姑娘出嫁一應有的,香兒一樣也不能少。另外,張家那屋子要換一套全新的家具,屋子雖舊,隻要家具是新的,也能圖個高興、圖個吉利。”


    又問身邊的丫鬟秋鐺:“青山呢?你去把他找來,我有話和他說。”


    柳家辦喜事,趙佑楠並不想湊這個熱鬧。所以,他抱手告辭道:“在下怕是吃不到柳小姐的喜酒了,京中還有諸多要事,就此告辭。”


    “我親自送趙二爺一程。”老太太起身。


    趙佑楠攔住了老人家:“老夫人客氣了。”


    趙佑楠在院中和張青山擦肩而過,彼此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至於多餘的話,也沒說。


    趙佑楠想,這個年輕人雖然在他來說看起來並不如何,但或許,是那柳家小姐喜歡的類型吧。如果她想要的就是這種生活的話,他成全。


    柳香已經在屋裏悶了一個月了,除了去院子裏散過步外,基本上沒怎麽出過門。長期不出門去呼吸新鮮空氣,又累日操勞打造家具,一個沒留神,就傷著了手。


    刨刀鋒利的刃切了手上一塊肉下來,鮮血汩汩直流。柳香還沒怎樣呢,一旁幫忙的春鈴瞧見了,立即一聲尖叫:“小姐,你怎麽了?流了好多血啊。”


    恰好趙佑楠就在院中,人還沒出去。聞聲,立即折身回頭,往柳香屋子去。


    門是開著的,趙佑楠直接跨過門檻走了進去,問:“怎麽了?”


    春鈴十分誇張的說:“小姐這幾日一直沒休息好,好幾天前開始,她就不太對勁了。沒有精神不說,還常常頭暈,我說去請大夫來瞧,小姐怕老夫人和夫人擔心,就一直不肯。看,這回好了,被這刨子刨下來好一大塊肉。”


    “哪有那麽誇張。”柳香瞪春鈴。


    “我看看。”趙佑楠本能就靠了過去。


    正要拿起柳香手來仔細檢查,外麵,張青山也聞聲趕過來了。


    “還是我看看吧。”張青山說。


    趙佑楠笑笑,大方的讓出位置來給他過去,他則問春鈴:“村裏有大夫嗎?去給你家小姐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春鈴這才反應過來該去請個大夫,立馬跑了。


    柳香對張青山更不熟,也不太習慣他的靠近,她起身說:“還是一會兒等大夫來了再看吧,其實沒什麽,是春鈴那丫頭小題大做了。”又說,“我先去井邊打水衝一下。”說完繞過二人,徑自往外麵院子裏井邊去了。


    張青山緊緊跟上,十分體貼的給她提水打水。


    趙佑楠立在門邊,望著外麵這“小兩口”溫馨和諧的一幕,他不由又彎唇自嘲一笑。無奈的聳了聳肩,到底是他自作多情了。


    村裏就有一位上了年歲的老大夫,很快就被春鈴半請半拽的拉過來了。老夫人和曹氏也都知道了女兒手受了傷的事,全圍在一起,讓那老大夫趕緊給瞧瞧。


    老大夫看了看傷口,笑著說:“手上的傷還好,沒大問題。一會兒敷點止血的草藥,再休息幾天就能好。”然後,伸手過去,手指搭在柳香脈上,切了起來。


    似乎第一次沒切準,老先生搓了搓手後,又切了過去。


    然後,他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看向老夫人說:“還請老夫人移步,老朽有話單獨說。”


    老太太心中突然警鈴大作。


    跟著老大夫去了一邊後,隻聽那大夫小聲道:“小姐這是……喜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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