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向南珺仰頭望上來,目光好虔誠,像做禮拜的基督教徒望住耶穌,「如果我的希望有用,我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受傷,無論為誰。」


    餘回怔住,又在被向南珺發現前恢復如常。


    他刻意略過向南珺的願望,將話題拉回最初:「你想留什麽印記?」


    「隨便畫兩筆就好,」向南珺重新拾起桌邊的祛疤膏,「就用這個,可不可以?很容易就能洗掉。」


    餘回盯住他,彼此之間維持幾秒沉默。而後他麵露難色:「可我已經沖了涼,怎麽辦?」


    向南珺也輕怔住一瞬。他似乎被輕輕地、不著痕跡地拒絕了一次。


    或許不該對餘回提什麽要求,他將這些視為負擔,連多衝個涼都覺費事。


    「那就...不畫了吧,」向南珺像是在自我說服,「嗯,不畫了。這藥膏很貴,不要浪費。」


    沒想到餘回卻說:「你用那東西畫,就算不洗,一晚過去,都會揮發幹淨。你想留的印記,一晚就夠了麽?」


    當然不是。


    向南珺不敢講永遠,那東西從口中講出來,聽起來總是好虛浮。他隻能期望,獨屬於自己的印記如果真的有存在的可能,那就越久越好。


    他心中有種奇怪的攀比欲,不求地久天長,久過餘回身上的疤就足夠。


    卻還是說:「夠了的。」


    不要講一晚,哪怕隻是一個鍾、一個字,也比從沒有過令人滿足。


    餘回俯下身,從矮幾的櫃筒摸出一支馬克筆,貼心幫向南珺拔掉蓋子,遞至他手中:「用這個畫。我覺得一晚不夠的。」


    其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分別。藥膏一晚會揮發,換一支水性筆,就算多待上幾日,隻要沾過水,一樣會慢慢變淡,直至消失。


    但向南珺沒有考慮消失之後的問題。屬於他的印記在餘回身上停留的時間被延長,這是意外驚喜。


    「畫在哪裏?」他又抬頭,問餘回。


    餘回向寬闊梳發的一側扶手倒下身去,留塗過藥膏的那一片皮膚給他:「這裏吧。」


    「可是這裏才塗過藥。」


    「不要緊。」向南珺想是不是自己的擔憂令人厭煩,他以為餘回的語氣變得不耐。匆忙抬頭去確認,頭頂那張臉孔卻在吊燈的光下變得好柔和,輕聲同他講,「你隻管畫。」


    「好。」


    向南珺應聲,在那一道疤痕上落下第一筆。看起來他的手法應該算不錯,剛剛塗上去的藥膏已被完全吸收,餘回的皮膚此時依舊有些潮濕,但並不影響落筆。


    餘回向回縮了一下。向南珺這個時候反應很快,筆尖立刻提起來:「是後悔了嗎,現在洗掉還不晚...」


    「落筆可以重一點,這樣會很癢。」餘回輕聲講,「畫吧。」


    於是向南珺又落筆。


    似乎不是十分複雜的圖案,餘回看不到全貌,隻感覺筆筆分明,沒有糾纏不清的線條。


    「手可不可以放這裏?」他抬腕,搭上向南珺因認真創作而低下去的頭頂。


    皮膚上的筆尖一頓,而後那顆腦袋輕輕點了點。


    向南珺的頭髮留得長,吹得也草率,摸上去還有些潮濕,發尾正黏黏糊糊搭在後頸。


    餘回並未想向南珺想像那樣,將他頭頂當做承力點,而是輕輕地,五指插入他的=發間,翻出一片洗髮香波的味道,又抽出來、再插回去。


    發尾隨著餘回的動作被甩來甩去,拍上皮膚,留下一片濕意。


    在終於淩亂地落在向南珺耳根的時候,他的肩膀輕輕縮了一下。


    頭頂響起短促氣聲,發稍的濕意通過餘回的手指停留在向南珺的耳垂。


    流暢的筆畫突然在某一點變粗,畫出一道鋸齒狀。向南珺終於暫時停下筆。


    耳垂被人捏在指間輕輕摩挲,沒有多少戲弄味道,餘回的語氣聽起來竟也認真:「不小心找到向小少爺的敏感區,原來也是耳朵。」


    其實算不上敏感區。向南珺自己捏過許多次,同梁天寧偶爾玩笑開得大一些,也被報復過幾次。


    原本都沒什麽感覺的。


    真正的敏感區不是耳朵或其他什麽地方,是餘回而已。


    餘回是敏感鑰匙,可以隨時、隨地,打開任意一個區域。


    他的手依舊沒停,向南珺隻能輕輕偏頭躲開:「有感覺的,好難忍。再摸下去會出事。」


    餘回向後靠去:「好,那你繼續畫。」


    向南珺又俯過來。


    借位有時很絕妙。從餘回此時的視角望下去,不太能看清向南珺正畫的圖案,卻可以看到他側著腦袋,視線傾注在腹部的那一道疤痕,後腦對著他操作,呈現出個十分引人遐想的角度。


    好像他趴伏在自己身上吃什麽東西。


    馬克筆尖在腹部皮膚上劃過,有些催情效用。好在意誌力還算不錯,餘回從不該看的地方收回視線,落上向南珺的髮絲。


    圖案不難,向南珺很快畫到尾聲,此時應該是在進行補充的點睛之筆。


    餘回忍不住問道:「畫了什麽?」


    「topaz,我的英文名字。」未經允許在別人身上寫自己的名字並不算禮貌行為。向南珺意識到,抬眼,指指餘回頸間懸掛的那條項鍊底端的吊墜,「還畫了那個。」


    餘回似乎並不介意他的失禮行為。


    「我還是第一次聽。」港市人中意稱呼別人的英文名,他卻從未聽梁天寧這樣叫過向南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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