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的戰鼓聲中,明月大軍繼續向前逼進。


    沒人理會中箭倒地的四名重裝步兵,戰場上曆來就是這樣,在兩軍交戰的時候,絕不會有人去救治受傷的戰友或者替他們收屍,一切都要等到戰爭結束以後,當然,如果是戰敗的一方,那就永遠沒有機會替戰友收屍了。


    倏忽之間,兩軍相距已經不遠,即將進入步兵長弓的射程之內。


    孟虎大手一揮,身後列陣以待的輕兵便呼喇喇地散了開來,形成了左右兩個方陣,戰場上立刻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左右散開的兩個小型輕兵方陣和明月帝國軍兩翼的大型輕步兵方陣遙相對峙,留在中軍與明月重兵相對峙的,卻隻有孟虎孤伶伶一人!


    明月中軍。


    拓跋燾的臉色霎時變得越發的陰沉,這個孟虎簡直狂妄得沒邊了,真想憑一己之力獨戰四千重裝步兵嗎?


    兩軍陣前,孟虎悠然高舉大槍。


    左右散開的兩個輕兵方陣立刻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站在前排的持刀輕兵迅速後退,原本隱在後排的輕兵便露出了他們猙獰的身影,這些輕兵手裏霍然握著從明月帝國軍手中搶來的長弓。


    弓已挽滿,鋒利的狼牙箭已經扣於弦上,且以斜角虛對長空,箭矢所指的方向並非明月中軍的重裝步兵,卻是兩翼的輕兵。


    明月中軍。


    拓跋燾嘴角霎時綻起一絲譏笑,將輕兵手中的戰刀換成長弓就變成弓箭手了嗎?這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


    如果弓箭手這麽不值錢,那也不會成為中土世界的精銳兵種了!


    長弓製造困難又極易損壞,固然是弓箭手稀缺的一個原因,可另一個原因就是要訓練一名精銳弓箭手很不容易,弓箭這玩意易學難精,隻要身高夠高,臂力夠強,是個人就能挽開長弓,可要想成為一名優秀的弓箭手,沒有幾年訓練是絕無可能的。


    更何況,成千上萬名弓箭手在戰場上同時放箭,和一個人射箭,那完全是兩回事!


    因為弓箭手往往處在重裝步兵和輕步兵的重重保護之中,前後左右幾乎都是攢動的人頭,那樣的環境很容易讓人產生視覺錯亂,不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根本無法準確判斷出敵軍的確切距離和方位。


    這時候就需要憑借弓箭手的經驗了,一名沒經驗的弓箭手很難憑感覺控製好射角,射出的箭矢就會產生很大的偏差,或者落空或者幹脆落到自己人頭上。


    在拓跋燾眼裏,此時的孟虎就像個窮了一輩子的土包子,突然間發了財就要迫不及待地拿出來向世人炫耀了,也隻有孟虎這種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土包子,才會認為輕步兵扔下戰刀拿起長弓就能變成弓箭手了。


    兩軍陣前。


    孟虎陡然揚起大槍,槍尖虛指向前。


    挽弓以待的輕兵們便紛紛鬆手,弓弦顫動的嗡嗡聲中,一篷散亂的箭矢掠空而起,向著左右兩翼緩緩逼進的明月輕兵射來,正如拓跋燾所預料的那樣,這波箭矢的殺傷效果微乎其微,絕大多數箭矢沒射中明月輕兵就已經攢落在地。


    正向前緩緩逼進的明月大軍頓時轟然大笑起來。


    孟虎卻絲毫不以為意,再次舉起大槍往前一引,又一篷箭矢掠空而起。


    這次因為有了前次射角不足的借鑒,而且兩軍距離也更加近了,殺傷效果明顯比剛才好了一些,至少四五十名明月輕兵慘叫著倒在了血泊中。


    明月中軍。


    拓跋燾臉上的譏笑之色更濃了,孟虎這家夥有時候勇敢得像頭猛虎,有時候狡猾得像頭狐狸,可這時候卻蠢的像頭豬!在中土世界,真正決定戰爭勝負的永遠都是重裝步兵,而不是輕步兵,可這家夥卻拿弓箭去對付兩翼的輕步兵,真是愚蠢!


    而且,孟虎把近千弓箭手擺在前麵,卻把勉強還能起到些許保護作用的幾百輕步兵擺在後麵,這不是讓弓箭手直接暴露在明月大軍的屠刀之下嗎?一旦明月大軍殺到麵前,這些弓箭手立刻就會成為任人宰割的犬羊,這可真是愚蠢透頂!


    拓跋燾甚至已經開始幻想明月大軍斬殺敵軍弓箭手時的慘烈景象。


    明月重兵的長矛一排排地刺出,敵軍弓箭手紛紛被刺成篩子,一排排地倒了下來,正躺在血泊中痛苦地哀嚎,呻吟,左右兩翼的明月輕兵正向敵軍身後迂回,包抄,敵軍已經成了甕中之鱉,孟虎也將束手成擒……


    明月帝國軍中僅有的兩百名弓箭手也經開始還擊,不過可惜的是,孟虎的第五聯隊很狡猾地占據了上風位,而明月大軍卻是逆風而上,凜冽的北風嚴重幹擾了箭矢的飛行,不但射程大為縮短,殺傷力也大為減弱。


    兩軍相距更近了,眼看就要進入投槍的攻擊範圍了!


    高亢激昂的戰鼓聲陡然變得急促起來,正踩著鼓點前行的明月大軍立刻跟著加快了腳步,在鼓點的引導下開始衝鋒!尾隨重裝步兵身後的投槍手已經拉開了一段適當的距離,一個個高舉投槍,已經開始助跑,整整一個大隊的投槍兵,上千枝投槍,無一例外都指向了正前方那道孤伶伶的身影。


    拓跋燾的臉肌劇烈地抽動了兩下,嘴角悄然綻出兩道冰冷的弧度,在上千枝投槍的密集攢射之下,孟虎縱然有通天徹地的身手,也絕無法幸免於難!


    人終究是血肉之軀,絕不可能抵擋投槍的穿刺!


    就在拓跋燾認為大局已定的時候,戰場上卻出現了出人意料的一幕!


    孟虎高舉大槍往後一引,轉身就跑,左右兩翼剛剛還在挽弓放箭的輕步發一聲喊,也跟著轉身就跑,而且逃跑的也不是同一個方向,左翼的輕兵奔著東北方向,右翼的輕兵奔著東南方向,孟虎更是直接奔著東邊去了。


    明月中軍。


    拓跋燾先是愕然,旋即一拳重重砸在戰車的護欄上,突然間有一種想揍人的衝動!


    太卑鄙太無恥了,這些懦夫,居然不戰而逃,居然像小醜一樣落荒而逃!


    戰鼓聲仍舊高亢激昂,明月大軍仍舊踩著整齊的步點往前衝刺,可他們的敵人卻正以更快的速度向著三個不同的方向逃竄而去,往前滾滾碾壓的明月大軍就像一記狠狠揮出的鐵拳砸在了空氣裏,那種感覺別提有多難受。


    幕僚長疾步匆匆登上戰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問道:“將軍,這些懦夫像小醜一樣落荒而逃了,我軍追還是不追?”


    按慣例,敵軍潰敗自然是要追殺的,不趁機追殺那就是傻瓜了。


    可眼前這夥敵軍的“潰敗”卻明顯有所不同,他們的“潰敗”看起來並不像是真正意義上的“潰敗”,倒更像是有預謀的逃跑,讓人不能不擔心,對方是不是有什麽陰謀?要是貿然追殺會不會中了敵軍奸計?


    “追!”


    拓跋燾鏗然抽出戰刀,惡狠狠地喝道,“所有輕兵全部出擊,兵分三路追殺敵軍,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敵人!”


    拓跋燾卻不擔心敵軍有什麽陰謀奸計。


    能有什麽奸計?就憑那不到兩千的潰兵,連孟虎都落荒而逃了,還能玩出什麽花來?


    拓跋燾一聲令下,左右兩翼正踩著鼓點向前衝刺的明月輕兵立刻加快了腳步,排山倒海般的呐喊聲中,近萬輕兵就像是決了堤的三股洪水,分別向著三個不同的方向追殺而去,拓跋燾的心腹悍將蕭天更是親率兩千輕兵直取中路,追殺落單的孟虎。


    不到片刻功夫,八千明月輕兵已經追逐著遠去,逐漸消失在荒涼的曠野上。


    拓跋燾的眉頭卻鎖緊了,臉色更是陰沉得幾乎能夠刮下一層霜來,孟虎不戰而逃,這大大出乎他的預料,更讓拓跋燾心頭沉重的是,這裏已經是河西峽穀的邊緣,往前十幾裏就是青雲山麓了,以孟虎的身手一旦逃進山裏,再要想逮住他那就絕無可能了!


    雖然蕭天已經帶著兩千大軍追殺下去,可拓跋燾卻根本不敢抱有任何希望。


    左右兩路敵軍或許難以逃脫被屠戮的命運,要逮住隻身逃竄的孟虎卻很難。


    沉吟良久,拓跋燾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率領四千重裝步兵返回大營,事到如今,他也隻能耐著性子等待了。


    半下午的時候,蕭天所率中路輕兵最先返回大營,拓跋燾的擔心最終成了現實,蕭天果然沒能逮住孟虎。


    又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往東南方向追殺的那路輕兵也返回了大營。


    出乎拓跋燾的預料,這路輕兵居然也是空手而返,領軍的聯隊長很無奈地報告說,潰逃的敵軍根本就是屬牛的,耐力驚人,任憑他們如何奮力追趕,就是無法追上,進了青雲山之後,很快就失去了敵軍的蹤影。


    在山中無頭蒼蠅般亂竄了一陣,隻好收兵回營。


    時間悄然流逝,最後剩下的那路輕兵卻遲遲沒有消息,直到日頭西斜,天色將暮,也始終沒有消息傳回,拓跋燾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不管是已經追上,還是沒有追上,這路輕兵也該有消息傳回來了!


    “嗚嗚嗚……”


    拓跋燾正擔心時,帳外忽然響起了悠遠綿長的號角聲。


    幕僚長一驚而起,大喜道:“應該是我們的人回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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