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屏幕上顯示著一大段話。


    【是我不小心把你的助聽器碰下去的,是走過去的時候衣服擦過去弄掉的,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在水裏了。


    至於我為什麽沒把它撈出來,沒什麽好說的,至少我不會和你一樣藏著掖著裝得很像。


    確實是我的錯,你說個價,我賠償你。】


    一大段話不可能一兩秒就打出來,感覺像是他提前準備好的答覆,承認得倒是很爽快,但怎麽還偏要拉踩我一下?


    我打字道:【你說清楚,什麽叫我藏著掖著了?】


    陸嚴和現場回覆:【難道不是?問了你多少次都不承認,不就是喜歡他麽,所以看不慣我向他提複合,我不明白這有什麽好裝的。】


    「......」我陷入沉默。


    陸嚴和是出於何種動機不撿助聽器,我不懂,他明明就是心裏還記恨我搶了沈一亭,但真是好笑,沈一亭是個什麽珍惜的物件嗎?憑什麽一陣子是他的一輩子就必須是他的。


    他糾纏沈一亭那麽久,非得要人撕破臉皮才肯罷休,但這罷休還不算罷休,他根本就放不下,也放不下他對我的偏見。他覺得就是曲眠勾引了沈一亭,沈一亭喜歡上了曲眠,所以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


    可就算沒有曲眠,也遲早會有其他人。


    第68章 人生總是充滿意外


    可笑,從一開始我就覺得陸嚴和不該因為想讓沈一亭刮目相看回心轉意才去編製伴奏,音樂不是這樣的,就算所有樂曲都會出自一種感情,那也不是一種利用的感情。


    陸嚴和不當場彌補自己的過錯,導致我的助聽器報廢,但其實助聽器壞了根本就不是什麽大問題,我不缺錢,我可以再買一副新的,何況我本來就想換一副新的了。可他讓我沒辦法完美完成這場演出,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但不論再怎麽埋怨他,也改變不了失敗的事實。我承認我是完美主義,我真正愛上音樂的時候,我隻想完完全全沉浸在裏麵,而perfect利用指法技巧與感情完成一首準備許久的鋼琴曲隻是我的最低要求。


    我沒有在聽不見的狀態下,在舞台上完成一首鋼琴曲,從來沒有。


    在助聽器還未製作出來的時候,我嚐試過,但我發現最可靠的耳朵無法為我指名方向,我難以去熟悉任何一首全新的歌曲,那種感覺再也不想品嚐一次。


    可陸嚴和就是讓我嚐到了。


    眾目睽睽之下,出現任何細微錯誤都會被無限放大,我知道我出錯了,我慌亂,我迷茫,他不知道我用盡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得以穩定完成後半曲,我下台的時候全身都在發抖,在打顫,之前再緊張也從未這樣過,這是一種極度恐懼的生理狀態,我草草鞠躬下台,就冒著雪往外跑,一點也不想回頭。


    天旋地轉。


    雙目發黑。


    打顫,手指僵硬,全身發冷發熱。


    我並不想這樣。


    [278]


    反正陸嚴和就是這樣咬定我了,我解釋那麽多次都沒用,難道現在說我是情感遲鈍就有用嗎?


    我:【算了,無所謂你怎麽說。你按原價乘磨損程度賠給我吧。】


    陸嚴和點了點頭。


    我隨便報了個價:【一萬。】


    陸嚴和當場就把錢轉給我,到帳一萬元。


    陸嚴和:【好了,沒事你就走吧,我還要練琴。】


    【你還欠我一句道歉。】我麵無表情地舉起手機,告訴他。


    陸嚴和便低下頭,在手機上來回敲點,卻好似怎麽都不滿意,最後隻是抬起眼看向我。


    我沒從那雙眼睛中讀出任何情緒,愧疚、不好意思、不情願或是其他,統統都沒有。


    這看起來反而像他在向我討要「道歉」,太好笑了。


    所以我問他:【你知道聽不見是什麽感覺嗎?】


    陸嚴和:「......」


    【你不知道,所以你覺得用錢來道歉已經夠了。】


    我給他看完這句話,覺得再費什麽筆墨口舌都毫無意義,轉身就想走,誰料握住門把的瞬間,陸嚴和在身後扣住我的肩膀。


    我轉過頭,赫然看見他懟近的手機屏幕上,躺著這樣無聲卻有聲的兩行字。


    【你如果足夠平靜,在聽不見的情況下完美彈出一曲練了千八百遍的曲子,不難吧】


    【對於你來說】


    「......」


    我的瞳孔微微顫抖。


    這就是陸嚴和認為他沒必要道歉的原因。


    [279]


    有時我會覺得自己很成熟,在我爸麵前裝作毫無在意的樣子;有時候卻很懦弱,是一個聽不見聲音就不敢彈琴的膽小鬼。


    剖析自己永遠比解刨他人困難,因為承認缺點不代表接納缺點,當其無法在內外保持一致時,人就會陷入恆久的痛苦。


    我沉默著,沒有應答。


    陸嚴和拍了拍我的肩膀,居然拿起自己的東西直接就走了,把琴房留給我。


    這種來自他下意識的安慰讓我覺得噁心,他沒有生出一個罪魁禍首應有的愧疚,反而站在同行的角度評判我,用他對我的了解客觀地告訴我,你不應該這樣。


    我不應當這樣。


    可陸嚴和說的話沒錯,難以反駁,不想接受,但仍要接受。


    走出來也並不是一件輕易的事。


    我脫下外套坐在琴凳上,手指剛摸上鋼琴就摸到一手汗——陸嚴和留下的汗,無奈拿了紙巾來回擦了好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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