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麵具乍一看都很精緻,但上手一摸都是粗製濫造的感覺。


    本來想選個樸素的,所以我的視線在兔子麵具上麵停留很久,因為它最不誇張。


    但是手指在空氣中滑來滑去,最後還是挑了一個兇狠的狼,想震震場子。


    越兇狠的麵具,越容易降低被別人搭訕的概率。這是我自己給出的理由,要是鄧千在場肯定又要吐槽我一番:什麽呀眠,長得好看還害怕被人搭訕呀?我根本都求之不得!


    待會兒dj一打盤,酒吧裏鐵定是群魔亂舞。


    這種場景我和鄧千出去玩兒的時候不止經歷過一次,第一次我因為覺得自己甚是格格不入而縮到角落無所事事,結果還被幾個女孩給圍了。


    所有和運動有關的活動我都不在行,天生沒有那方麵的腦細胞,所以律動跳舞也是,能免就免。


    怎麽說……等下是不是放下麵具直接去外邊兒透透氣比較好?


    反正——


    我抬頭一看,卡座裏原有的小丁和陸嚴和都不見了。


    ——反正他們也不在了,不在乎我這個可有可無的、可憐兮兮的舍友了!


    我額角一抽,然而並沒有升騰起被拋棄的失落,成年人可不都是來去如風麽。


    酒吧裏還是成群結隊的多,我獨自靜默地欣賞一番周遭的世俗百態,眼前的畫麵被燈光分割成斑駁色塊,本該是多麽正常的party,在靜音狀態下竟顯得奇怪。


    看久了甚至讓人昏昏欲睡。


    dj的盤很快打起來,聚光燈下的dj大哥狂拽地聳動肩膀,舞池中的人隨著韻律節奏扭動身體。


    我觀摩片刻,發現自己真沒有這方麵的欣賞細胞。


    好無聊。


    正當我無所事事,撐著下巴左右尋思,準備起身偷溜時,衣角卻驀地被拽住了。


    暗摸摸的角落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手指套著誇張的十字架和骷髏頭戒指。


    我一怔,很快眼前出現一個大臉兔子——正是那個我前麵想挑但是沒挑的麵具。


    誰這麽有品位?


    我眨了眨眼。


    下一秒,這隻大兔子就蹭在我耳邊說了句什麽,又很快移開了。


    [168]


    看不到麵具下的臉,但兔子揚起的嘴角讓人下意識認為麵具的主人也一定在笑。


    雖然身上的衣服被換下了,但這隻手上的飾品還是太過標誌性了,我要是認不出這人是沈一亭,那我就白認識他幾個月了。


    怎麽還偏偏選了個這麽粉嫩的麵具?怪讓人想逗他的。


    我向來是說做就做,正好沒戴助聽器,就在備忘錄打上【耳聾聽不見】,把屏幕轉過去給他看。


    誰料他也配合著拿出手機。


    【小哥哥你好帥,約嗎】


    我:......


    戴著麵具臉都看不見,竟也還能如此瞎說,不愧是你啊,沈一亭。


    [169]


    麵龐被覆蓋住,簡直就像把厚臉皮乘以二,亂七八糟的膽子也乘以二。


    在這種蒙麵活動上,這既是搭訕的盾牌,又是失敗的遮羞布。


    可愛的粉色兔子麵具一歪,我麵具下的眼睛順勢滴溜一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對方那小腰上掐了一把。


    沈一亭明顯一顫,抓起我的手就將我往角落拽,拽了一會兒又偏個方向,出到酒吧的露台。


    沈一亭的手攥得老緊,甚至因此而微微發抖。雖然很難察覺,但我就是莫名其妙發現了。


    我一路被扯一路笑,順便還單手戴上一隻助聽器。


    這露台的門一開一關,把酒吧裏嘈雜的人與聲全隔絕在內,安靜許多。


    沈一亭似乎沒摘下麵具與我高談闊論的想法,把我往邊上一帶,垂頭看我助聽器弄上了沒。


    我笑著:「幹嘛呀?還要約?」


    「我說約就約嗎,真是......」沈一亭的端詳結束,他偏頭嘖了一聲,「還挺懂得保護耳朵的,吵得受不了了?」


    「我經常這樣做啊,」我挑起嘴角,「簡直不要太方便。」


    「還炫耀起來了?」沈一亭嗤笑一聲,手繞過麵具蓋上我的腦袋,「怎麽會突然過來,都不提前說一聲。」


    提前說能怎樣?還能專門給我辦個私人演唱會不成?


    我哼哼著,告訴他:「我跟朋友一起來的。」


    「你朋友呢?」沈一亭過來的時候我估計早就孤身一人擱那兒傻坐了。


    「跳舞去了。」我說。


    沈一亭好像是笑了一下,「那你跳不跳。」


    「不跳。」


    沈一亭又問:「我請你跳也不跳?」


    我換上一副死魚眼,「我四肢不勤,怕踩死你。」


    「那行,」沈一亭稍微調整姿勢,側靠在欄杆上,「我就站這裏陪你聊天。」


    不知是微風還是夜色作祟,看著人畜無害的兔子麵具,我想我也許猜到了沈一亭的意圖,於是聲音不自覺變軟,卻依舊十分平靜地說:「我不無聊。」


    「胡說,你看上去就很無聊,」沈一亭揶揄道,「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一個人坐在卡座上,酒吧裏的氛圍燈打別人身上是熱鬧,打你身上變成孤寂了。」


    「是嗎?」我並不這樣覺得,也不知道沈一亭怎麽得來的結論,「我經常一個人。」


    「哦?」沈一亭毫不留情地反問,「你朋友不是很多?」


    這是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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