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霽頓步,凝視著投在屏風上的兩個身影。


    她已經找到裝著佛經的木匣,就放在四方梨木矮腳桌上,一眼就能看見。


    秦霽沒拿,也沒繼續聽後麵的話,直接回了自己院子。採蓮恰巧在她進門的時候醒過來,她揉揉眼睛,「小姐?你去哪兒了?」


    秦霽指指外麵,示意隔間。


    *


    東廂客房。


    這是何晟為陸迢安排住下的房間。


    司午從後牆翻進來,麵帶急色。他進了正中那間屋,將得來的消息呈到案前。


    「大爺,是六皇子的親信。屬下打探過了,六皇子被派到封地後,每年都要從各州納五個民女為妾。今日他那親信曾見過姑娘一麵,知道姑娘待字閨中,於是把念頭打到這裏。」


    陸迢提筆沾墨,頭也不抬地問道:「何家人應下了?」


    「是,民不與官鬥,何老太太嫡親的孫子在遠縣當差,她心底約莫不願,但禁不住那邊嚇唬,當時就把姑娘給賣了。」


    屋內隻有筆毫劃動紙張的聲音,稍頃,陸迢將封好的信箋給他,「去鬆書那裏取一樣東西,三日內回來。」


    鬆書在金陵,自黎州啟程,沿路快馬快船,三日不算為難。


    司午出門後不久,趙望端著剛熬好的藥進了房。


    「大爺,這是大夫新開的方,藥氣是最輕的了。」


    他一進來,屋子裏便都是這股藥味,陸迢攢眉,思量過後沒叫他走。


    「現在什麽時辰?」


    「酉時三刻。」


    還早,陸迢接過藥一飲而盡,壓下滿喉的苦味,去了窗軒處。


    窗外枯黃的葉落了滿地,再無其他花草。牆上覆著一層青苔,入秋後變成暗色,幹癟附著在牆頭,沉悶無趣。


    三年裏,秦霽就生活在這樣的地方,什麽也不記得,誰也不認識,連一個能放心信任的人也沒有。


    今日那何家老太待她比親孫還要熱絡,陸迢坐在下首,把秦霽看得明明白白。


    她不自在。


    前幾日馬車上與她遇見,那副打扮和行動,分明是想走。


    陸迢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倏爾一頓。


    她真的什麽都不記得麽?又或者,她都想起了什麽?


    今日秦霽說她在江省長大,陸迢清楚,這與那天一聲聲的表哥一樣,都是為了誆騙自己。


    原來再認識一次,她還是想同他撇清。


    晚風吹進來,沁著絲絲涼意,身上藥氣被吹散的同時,陸迢胸口一陣發癢,忍不住掩唇,連串咳嗽從指縫溢出。


    胸腔起伏震顫,撕扯著將愈的傷口,裂開一道道細縫。


    痛也好,痛起來,反倒不那麽難受。


    待藥氣散盡,陸迢在衣箱裏尋出一件月白菱紋直裰換上,在鏡前坐了些時候。


    秦霽看臉,表現得雖不明顯,可於細微處的不同,陸迢知道。


    譬如那個何晟,她喊得再親切,目光在他臉上都是一滑而過,從不多看。


    一個時辰過去,天黑下來。


    秦霽從淨室出來,長發還披散在肩頭,濕漉漉往下滴著水珠。


    到了屋外,她沒讓採蓮跟進來,「你去歇罷,我擦幹頭髮就睡了。」


    秦霽晚上一貫不要人伺候,是個極省事的主子,採蓮並未多想,如往常一般自己回偏房。


    蛻巾裹著濕發一遍遍揉搓,指尖變得皴皺,秦霽也沒有發覺,視線停滯在一片虛空。


    她本來就打算走,聽到今日這話,更是非走不可。


    今日看到的那輛馬車,一派權貴之氣,前麵趕車的小廝都是高高仰著頭,不拿正眼看人。


    自己這回,一定會給何家人添不小的麻煩。


    這樣做算什麽呢?


    忘恩負義還是恩將仇報?總歸都不是好詞。


    可是秦霽不願意為這三年賠上自己一生。


    她沒有選過。


    窗邊飛過一隻鷓鴣,斷續的叫聲讓秦霽回過神來,一晃眼,燭盤上堆滿了蠟油,隻剩下短短一截燭芯還在苟延殘喘。


    夜已深,秦霽毫無困意。


    她推開對著院中的支摘窗,翻了出去。


    一輪圓月掛在煢煢夜空,月光浸透了秋末的涼。


    秦霽走到院牆邊,一抬頭,身體裏像是有某種記憶被喚醒,伸手攀了上去。


    再醒神,她坐在院牆之上,抬眸便看清何府的各間院落,外麵街道也能看到一些。


    秦霽側了側身子,邊看著那幾間院落,邊謀劃幾日後的出逃路線。


    何府做著藥材生意,前門臨街,處處熱鬧,離衙門也近。


    後門卻截然不同,走個五裏七裏,便有一處矮山坡,那山坡歸何家所有,早些年專門僱人在那裏種了藥材。


    近年藥材鋪子生意冷清,那處山坡跟著荒廢下來。


    良久,秦霽嘆了一道,肩脊微微鬆懈。視線隨之下落,意外撞進一對漆黑明亮的瞳仁。


    陸迢仰首對她一笑,「何姑娘,好巧。」


    這算巧麽?


    是有人處心積慮才對。


    三更半夜,也不知他在這裏站了多久。


    秦霽默了默,決定不搭理他,回房裏去。手撐在牆頭緩緩折身,轉到一半,她膝窩忽地一軟。


    腳下沒有任何憑倚,離地麵還有好長一段,黑漆漆看不清地麵。


    剛剛是怎麽上來的?


    秦霽坐在牆頭,扣緊了磚瓦,一時不敢再動。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撿個姑娘當外室以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紙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紙鹿並收藏撿個姑娘當外室以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