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郡主幾步越過鬆書,「我隨你去看看他。」


    「夫人!」鬆書的心立時跟著她的步子懸了起來。


    大爺房裏還有人呢!


    衡知院。


    陸迢將前胸後背的傷口給永安郡主看過一番,重新穿上外衫。


    永安郡主:「此行想是吃了些苦頭,季太醫可來看過?」


    「看過了,他開了幾副藥,說兒子年輕,將養幾日也就沒有大礙。」


    到底是親生的,陸奉再下賤,兒子卻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永安郡主道:「既如此,便好生在府內休養,你祖母那邊也不必去了,我同她說。還有一件事……罷了,現在不急,等你好些了自然會知道。」


    左右不過是這國公府上的事情,陸迢並不好奇。


    他頷首,眉梢揚笑,「有勞母親替我費心。」


    「那你好生歇著,我先走了。」


    陸迢在後邊送她。


    臨出門前,永安郡主將這臥房環視了一遍,輕佻眉梢,「你這房裏倒是多出不少箱子?」


    陸迢微微笑,「入秋天冷,裏麵裝的衣物。」


    他問東答西的技巧越發嫻熟,永安郡主出了門才反應過來。


    誰問他裝什麽了?


    多出來的又是誰的衣物?


    候在門口的鬆書望見永安郡主走遠,悄悄鬆口氣,抬步正要進屋,一道冰涼的眼神攝了過來。


    他左右轉過頭,確認這裏隻有自己一人後,邁至空中的腿被燙到似的,忙退回了門外。


    陸迢冷聲,「以後沒有吩咐,不得入內。」


    「是,大爺。」


    鬆書暗惱,他家大爺獨身二十二年,身邊忽地多出來一個姑娘,要留心的地方多出不少,他一時還未能改過來。


    門吱呀一聲合上,陸迢這才走到床邊,挑開綃帳。


    裏麵的小姑娘長睫動了動,好一會兒也沒睜眼。


    「稍後會有侍女過來,你有事便吩咐她們。」陸迢坐下來,撥開她臉上的碎發,「或者直接告訴我,我就在這兒。」


    後麵這句話過分多餘,陸迢仍是說了出來,隱隱盼著能有個或許。


    這或許很快就被打破。


    秦霽偏過臉躲開他的手,「陸迢,我不想見到你。」


    陸迢動作一頓,繼而輕笑了聲,「我知道。」


    何止不想見,她還厭他,嫌他,恨他。


    陸迢都知道。


    可是他想見她。


    仿若無事般,陸迢傾身替她掖好被角,「這幾日路上辛勞,若是犯困就多睡會兒,此處不會有人管你。」


    此人厚顏無恥至極,秦霽不再理他。


    這些日,她和陸迢住在一間房。


    並非沒有想過要換,而是——


    「姑娘,衡知院前幾日鬧白蟻,蛀壞了大半的家具,其他幾間房裏的床都被蛀成空芯,沒有能容人的地方。」


    鬆書想起之前夜裏收到的急信,笑得有些虧心,補充道:「就連榻也被蛀壞了。」


    秦霽語氣不善,「這話你說了半月有餘,不能新買一張床?」


    鬆書硬著頭皮繼續撒謊,「姑娘,這白蟻還未除盡,不好去置辦新的撥步床,待過些時日,這些蟲子都弄完後,定給您備一間房出來。」


    一丘之貉。


    秦霽不再多言,關上房門,窩到榻上翻看閑書。


    陸迢就在另一頭批覆公文,抬頭就能看見她。


    他書房的黑胡桃雲雕長案搬到了臥房,先前告的假還剩一個月,陸迢養了幾日的病後,又開始著手公務。


    此行拿到了證物,需得一一釐清再同京城交代。離開金陵一個多月,應天府亦堆下不少事宜等他伸手。


    此外還有……陸迢看向案邊的木匣,裏麵還放著那日撿到的鐓。


    半晌,他擱下筆,榻上的人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自回來後,秦霽對他一直如此,不冷不熱,不理不睬。


    唯有一事兩人還算說的上話。


    每日晚間,秦霽會替他的傷口上一回藥。


    此舉與愧疚全然沾不上邊,而是那天太醫過來給他看疹時,旁邊跟著的「藥童」和秦霽對上了眼。


    是狄若雲。


    秦霽整日隻能呆在衡知院,整個院子的人都向著陸迢,她與他們並沒有什麽話說。


    再內斂的人,這般呆久了也要悶出病來。


    陸迢答應秦霽,狄若雲來的時候,她能同她出去走上一個時辰。


    香漏上的灰又掉下一寸,已到了戌時三刻。


    陸迢守著點,提起藥箱坐到了榻邊,不消人說,便自覺解下外裳,露出半邊精健的胸膛。


    澄黃的燭光將二人的身影映上了桐油窗紙,遠遠看著,也算和諧。


    十餘日過去,他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她新刺的口子在原有的肉疤旁邊,一紅一白,都緊緊貼附在陸迢胸口。


    秦霽給他塗完藥,目光還停在那道厚痂上,隔空指了指,「有人告訴我,從這裏刺下去,人死的最快。你怎麽沒死?」


    她仰著小臉,眼神中滿是遺憾,陸迢喉間又是一哽。


    這些天裏,秦霽不說話叫他難熬,說話就如這般,叫他更難熬。


    「那他有沒有告訴過你,男人的要害還有一個?」 陸迢捏住她的手,往自己身前帶,「聲聲,想我死還有一種辦法。」


    說話時,他的氣息有意無意拂過她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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