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他,這回真有了一點委屈,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偏唇又緊緊抿著,不肯說一個字。


    沒好。


    小姑娘一雙杏眸朝他望了過來,裏麵水光瀲灩,好像要把人溺進去。


    陸迢捧起她的臉,明知故問,「怎麽了?」


    他不戳破,要秦霽親口說出來。


    她的感激和依賴都飄忽不定,來得莫名,走的也奇怪。這些太虛也太空,唯有身體的欲望真實可控。


    以後不知還有多久,他們之間,總要有些真的東西用以維繫。


    陸迢捏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帶上,眸光沉沉,聲音也沉沉。


    「想做什麽?」


    秦霽縮了縮手,手腕被他圈著,沒能收回。


    她的眸一落下,便看見了陸迢浮凸的喉結,在輕輕滾動。目光被燙到一遍,又往上移,便看見了闃黑深邃的一雙丹鳳眼。


    他現在沒帶麵具,這副容貌是英朗好看的。


    想做什麽?


    秦霽撥了撥他的腰帶,並不算緊。


    其實過了這麽一會兒,她又能忍住了。那些隱秘的欲.念,再等一等就會消散。


    可是——


    為什麽要忍?


    她記得偶爾有過的歡愉,很舒服。


    既然陸迢能從她身上得到,那她為什麽不在他這裏拿回一點?


    秦霽碰了一下他的腰帶,輕輕說道:「想——」


    風來水麵,月到天心。


    一浪一浪的水停歇了下來,輕拍在艙壁,留下一道道濕痕。月光從窗中灑進,落在光潔的玉臂上。


    陸迢瞥過去,把她的手塞回被中。


    兩道目光不經意在月下相接,秦霽默默移開眼。


    她墮落了。


    稍時,陸迢點亮了房中的燭,偏頭問她,「吃什麽?」


    秦霽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藥。」


    陸迢擰起眉,屈指在她額上彈了一下。


    不多時,他便端著食盤重新進了屋。


    今夜月光明亮,繁星點點,照的這間客房也如白晝。


    床鋪上的被子已經鋪的齊整,一封弄皺了的紙放在最上。那是司未先前寄來的密信,陸迢移目,秦霽正坐在桌邊,像是在等他。


    那封密信,上麵雖未提及名姓,可光憑李知州,京城這兩處,想必她便能圈出一處。


    陸迢斂了眸色,走過去,將一碗粥送到她麵前。


    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則更為安靜。


    秦霽在這一片安靜裏細細喝著粥。這碗粥裏不隻是米,還有蟹肉和蓮子。


    小段的蟹肉在米粥中很有一番鮮美,配上鮮甜的嫩蓮子,嚐起來並不見膩,唇齒間似乎都留有荷葉的香氣。


    很好喝。


    她放下碗時彎了彎眼,陸迢垂眸,捏著調羹撥動底下的粥,尋出一顆蓮子吞了下去。


    翌日,天才濛濛亮,陸迢已經醒了過來。


    下午便要在濟州碼頭靠岸,船開得快上了許多。


    他偏過頭,一旁的秦霽還閉著眼,睡得恬靜。


    昨夜那封信她沒看。


    忽然想起和她初見時的情形。


    寒冬未盡,白色鬥篷掉在半化的雪上,她隻穿著一條水色的襦裙,極為刻意地撲在李去疾懷裏,一聲聲喊著「三哥哥」。


    陸迢撩開擋在她臉上的散亂髮絲,時隔數月,原來當時一麵竟被記得如此清晰。


    三哥哥?


    好親切。


    陸迢知道她父親本也姓李,隻是隴西李家那麽多男丁,她能喊出多少哥哥來?


    他在她腮邊咬了一口,又想起那日李去疾要去安善坊,路過禦史府外,在梯子下接著她的那個禁衛軍裏的人。


    二人想必也認識。


    這一想便停不下來,接二連三的人影浮現在陸迢腦海。


    還有給她送大氅和銀兩的冤大頭,那個為了她把人踢到河裏的清河縣主。


    便是分派到各地的通緝令,她秦霽的這張都能出現這樣一副全然對不上的畫像。


    這回是禮部尚書的女兒。


    陸迢此刻才發現,圍在她身邊的人,竟有這樣多。


    他何嚐不是?


    第072章


    船停靠在濟州渡口時,天色已經不早。


    將要下船,出房門前,陸迢拿出了帷帽給秦霽戴上。


    「方才說的都記住了?」


    秦霽點點頭,他仍不動。


    兩人隔了層白紗對視,秦霽先垂下眸,低聲道:「三爺。」


    這才走了出來。


    陸迢先時說了遍兩人此行的身份,他叫孫謙,江省人,現來赴任濟州的通判。


    而她則是他在金陵買的小妾,仍是姓禾。


    兩人到了岸上,陸迢看一眼漸昏暗的天色,並未去州衙領職,而是同秦霽先到了客棧落腳。


    定的是上好的廂房。


    入夜,秦霽洗沐完,便見陸迢身穿寢衣半靠在榻邊。她一頓步,去了另邊椅子上坐著,歪著頭絞起了濕發。


    自打她得了風寒,頭腦總是昏昏沉沉的,就連在船上這兩日也不甚清醒。


    剛剛沐在水裏的時候,秦霽才忽然疑惑不解,她怎麽又給陸迢當了外室?


    簡直像在做夢。


    可惜並不是好夢。


    她想得出了神,手上動作越來越慢,同樣一綹頭髮被蛻巾擦出了捲毛也沒發現。


    一道黑影覆到身前,秦霽恍然抬起頭,一張蛻巾迎麵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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